流蘇搖搖頭,輕笑道:“我沒有開玩笑,暮兒很厲害的。”
我笑不出來了,他莫非是發現了我會武功的事情?
我斜睨他,“這又是什麼意思?”
流蘇溫和地看我,“暮兒會做飯、洗碗、洗衣服,會賺錢過日子,不是很厲害麼?”
我樂了,“那有什麼厲害?皇土之上萬萬人,為了活下去這些東西誰不會啊?”
我突然意識到,我眼前這個人就不會。
流蘇笑眯眯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那我們找個地方藏起來,你教我做飯洗碗洗衣服,我們一起賺錢過日子,這樣可好?”
我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你是認真的?”
流蘇垂下眼點點頭。
他捻起幾縷我的頭髮繞在他玉白的手指上,漂亮的眼眸微眯,頭歪歪地託在手上,淡淡地看著我。
“暮兒,你帶我走,好麼?”
我還是不敢置信,瞪圓了眼睛看他。
“你想要隱退江湖?”
“嗯。”
“那……你的流月宮怎麼辦?南陌還有座前四使怎麼辦?”
他專心地把玩著指尖的頭髮,淡然道:“流月宮本就是以我為中心而存在,我若是不在了,流月宮也將不復存在。至於其他人……他們雖然沒有修習閉月心經,但論武功,到江湖上每一個人都能夠獨當一面,何必操心他們?”
“你花了這麼多心思一手建起的教派,就這樣不要了?”
他抬眸看我,細長的眸子深邃看不見底。
“流月宮本就是為了某人而創,如今已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我想起鳳衾說的那個故事。
鬼童子為了尋找風燭,創立了流月宮。
風燭已死,流月宮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流蘇眼睛定定地看我,又問了一次,“暮兒,帶我走,好麼?”
他的手輕輕地放在我的手背上。
指尖冰涼。
他的眸中似乎有一絲忐忑。
他在害怕我拒絕麼?
我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流蘇,鬼童子。
是小媳婦兒一樣的美美。
是慕容未天的兒子慕容堇言。
我殺了他的父親,他屠了我的師門。
從一開始,錯的就是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我造就了他,我讓他成為了大魔頭流蘇。
我有什麼資格擁有他?
如果不是因為我,慕容未天如果還活著……
我,他,還有這個江湖,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我還是溫山劍派的弟子,他是慕容府的少公子。我們還會相遇,還能相識,相知。
或許能夠一同切磋武藝,一同把酒言歡。
一同看日升日落,一同賞花開花謝。
或許,還能夠相愛。
……以真正的身份相愛。
不是林暮,不是流蘇。
而是俞森和慕容堇言。
毀了這一切的是我,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拳頭握緊又放開,我握了握他的手,笑得難看。
“美美,對不起。”
我跳下床,奪門而出。
落荒而逃。
設想著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可能性,愧疚和後悔簡直要吞沒了我。
瘋狂的情緒退去後,獨剩無奈。
我毀了他,毀了我自己,毀了我們能夠堂堂正正在一起的機會。
我一路狂奔,雪白的裘衣敞開來,冰冷的寒風直灌進衣襟。
臉龐被冷風吹得生疼,似乎有冰冷的東西打在臉上。
我慢慢停下來,口中撥出的氣化作白色的霧氣,飄散於空中。
世界,盡白。
漫天散雪,遍地白花。
湖中白皚皚一片,湖畔樹梢瓊霜柳絮。
如煙如絮,如靄如花。
今年的第一場雪,就是鵝毛大雪。
路上行人稀疏,雪中幾乎沒有腳印。
鹿皮小靴踩在半指深的雪地裡,馬上就像踩進棉花裡一樣陷了下去,走起路來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下了一夜的雪,我卻絲毫沒有發覺,也沒有覺得冷。
一夜酣睡,完全是因為他在身邊。
天下第一的美貌,天下第一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