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仇腦海裡消失,他的身邊、眼前、心裡,會只有自己,永遠是自己。
一個茫然學習著如何去愛的人,卻完全不知這個字就像是千萬年流淌的河水,一旦開始,直至萬劫不復,再不能回頭。
撻拔玉兒收到了那封信,即便信上並沒有署名,她也一樣知道是誰。然而族裡還有很多事,她不能讓張烈和她一起走,而張烈又放心不下讓她一個人走。最終爭執不下,撻拔玉兒想起現在身陷囹圄的陳靖仇,就再也坐不住。最終還是用當年離開的方法,趁著族人不注意,單人匹馬,南下大興。
她趕到的時候,宇文拓和陳靖仇正坐在屋子裡,宇文拓手裡熟練地剝著桔子,然後掰了一瓣直接喂進陳靖仇的嘴裡。陳靖仇一邊嚼,一邊伸手攔住了宇文拓還要再剝的手:“大哥……別剝了,吃多了會上火的。”
撻拔玉兒就站在門口,宇文拓側對著她,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還有一絲溫柔的笑。她剎那間只覺得欣慰,然而再一考慮,卻猛地發現哪裡不對。這裡是宇文太師府,大黃被宇文拓擄了去,又怎麼會是眼前這個場景。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劍痴大哥?”
那個正支著頭,望著陳靖仇的人聞聲回頭,嘴角卻勾起了一絲冰冷的笑。那是撻拔玉兒曾見過的,屬於宇文拓的笑容。她的目光頓時掃過還在品嚐桔子的陳靖仇,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場由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導演的戲。她來到太師府,不等在大堂,也不等在書房,一進屋卻直直撞見這些。
她不知道為什麼宇文拓和劍痴長得一模一樣,只下意識地捕捉到了危險,她朝著陳靖仇大喊:“大黃,他不是你大哥!”然而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她和陳靖仇之間就好像樹了一塊屏障,甚至,那個抬起頭朝著宇文拓露出笑容的人,根本沒有看見撻拔玉兒就站在一旁。
她安靜下來,戒備地看著宇文拓。
宇文拓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正被冰冷地盯著,他轉頭對陳靖仇回了一個笑容,帶著令她難以置信的寵溺,然後不慌不忙地說:“撻拔玉兒,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現在我給你三次機會,
你可以隨意問三個問題,我知無不言。”
撻拔玉兒看不出宇文拓在耍什麼花招。但對於她,或者是陳靖仇來說,這個人每一次看似善意的提醒都像是一次諷刺,就像是逗著一隻可有可無的貓狗。
“好。第一,你和劍痴是什麼關係?”
宇文拓換了他的黃金甲,只穿了便服,臉上的面具也摘了下來,此刻和劍痴沒有絲毫不同。但劍痴又如何能展露那樣邪佞的笑、那樣陰沉的神色。
“他是我,我是他。”
宇文拓回答得含糊,但撻拔玉兒沒有多問,這其中內幕她沒有興趣,只是突然想起了那個在這場糾葛裡遍體鱗傷的人。救命恩人、殺父仇人,何所去,何所從?她回憶起之前陳靖仇坐在屋內的表情,她看過他嬉笑打鬧時露出的種種笑容,卻獨獨缺了這一樣。
它名為甜蜜。
她就在那層觸碰不到的薄幕後面,看見了陳靖仇不曾展露的甜蜜。
他叫著“大哥”,卻已將甜蜜給了宇文拓。
“第二,大黃為什麼會喊你‘大哥’?”
宇文拓難得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他瘋了。”撻拔玉兒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驚,她等著眼前的男人給出解釋。宇文拓好像不知道從何談起一樣,視線又飄忽地落在陳靖仇身上:“他以為我是劍痴……”
前面的話宇文拓沒有說出來,但撻拔玉兒哪裡會猜不到。好好地,陳靖仇又為什麼會把他誤認為劍痴?
自然是,傷害太深、愁苦太甚。
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對宇文拓出手的衝動,再問:“第三,你把大黃關在太師府,又引我過來,除了看這一場好戲,還要做什麼?”宇文拓發現這個撻拔玉兒確實很聰明,冷靜、機敏、懂得把握形勢,不由地對她有一絲欣賞。“我限你一個月內找到神農鼎,然後,我會考慮放過陳靖仇。”
撻拔玉兒盯著他,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殺人魔頭,還妄想得到五神器,做夢!”宇文拓猜到了她會拒絕,聳了聳肩,輕易地像是在捏死一隻螞蟻:“陳靖仇,我可以頃刻間給他錦衣玉食,也可以頃刻間讓他生不如死。”
宇文拓的心很深,他的愛是藏在角落裡的溫柔,是狠狠折磨後的一絲悔恨;他可以用盡所有換陳靖仇的一笑,也可以利用陳靖仇來換他所想要的一切。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