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以為教廷用某種隱秘手段弄到了魔笛,現在以這件本應屬於凱索林格家族的至寶為要挾,要銀月島的軍隊服從教廷的調遣吧。因此當法拉蒙德狀似隨意地將手搭在他的腰上——這應該不在二人的協議之內,他有種預感,如果他的學生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一切,一定會跳腳不已——攬著他四處參觀王宮時,他不得不表示,其實希爾維斯特並不知道魔笛在他手中。
國王果然長袖善舞,輕描淡寫地揭過話題,帶著他來到了藏有歷代家族成員畫像的宮殿內,一路參觀時還將種種家族秘聞向他道出。不得不承認法拉蒙德在遣詞用句上也頗有造詣,看似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的隨意,實則為春秋筆法,小心地掩蓋了家族內部的種種醜聞,而是營造出了一派花團錦簇的局面。從屠龍者的豐功偉績,一直講到了兄弟二人共治天下的段落,說雙胞兄弟雖為二人,實為一體,羅蘭的孩子,便是自己的孩子,叫他不要見外,就差沒說倘若不介意,自己願意認他做養子的話來了。
在講到他的生母格茜爾德的悲慘遭遇時,法拉蒙德特別沉默了一陣,像是對於她的不幸報以深切的同情。當他好奇地望向國王時,對方別有深意的目光讓他趕緊低下頭去,生怕在面對這個為了權勢害死他親生父母的仇人的曾孫時會不小心在眼底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恨意,儘管在此之前他都有充分的把握,認定自己年輕的外貌不會讓人想到他的真實身份。
或許他還是低估了這位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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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7)
似乎是將他的掩飾當成了沒見過世面的平民初次入宮必然會有的侷促不安,法拉蒙德只是帶他來到儀式所用的鏡面之前,解說起驗明血脈的方式。這面鏡子記錄下了凱索林格家族的血脈特徵,只要被測試者的一滴鮮血,鏡子便能給予回饋,越是靠近嫡系,鏡子所倒映出的顏色就愈發鮮豔,倘若和家族毫無關係,則不會有任何反應。每一次新王登基,都會將自己的血脈特徵錄入其中,以更新鏡子的記錄,否則頻繁與外族混血就會導致鏡子的功能失效。因此當法拉蒙德握住他的手,用匕首的頂端刺破他的食指,他便知曉了答案。
即使他的生母只在王位上坐了不足一個月,他也是凱索林格家族的正統繼承人。
鏡子倒映出的色澤明麗如朝陽破曉,按照慣常的思維,這意味著他或者是國王的親兄弟,或者是國王的子嗣,放在法拉蒙德身上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雙胞胎弟弟的子嗣,威廉和法拉蒙德當然都對自己有幾個孩子門清,因此就只剩下了唯一的答案。
這樣的結果似乎讓法拉蒙德有些迷惑不解,恐怕對方從來沒有相信過那個不靠譜的盟友真的能把弟弟的血脈找回來。他收回手,忽略仍在滴血的傷口,仔細觀察著恍惚失神的國王——能夠將法拉蒙德用心機與猜疑為自己構築的層層心靈壁壘瞬間穿透的機會可不多,說不定除了羅蘭公爵,此前還無人能夠得見如此脆弱如此迷茫的國王。那雙漂亮的眸子像是泛起了霧氣,失去了全部的銳不可當,變得黯淡無光,讓他無法判斷其中隱藏的,究竟是失而復得的喜出望外,還是回首往昔的悵然若失,抑或僅僅是天下之事竟然還存有超出其掌控範圍外的惶恐與憤怒。
“是他派你來的麼?他還活著,對不對?”國王的聲音與其外貌一般清麗無雙,此刻卻低低的如同喃喃自語,帶著無盡的憂傷與情難自抑。
他用了點時間才醒悟到法拉蒙德口中之人指的是誰。
然而未等他說些什麼,國王已是自嘲似的輕輕笑了笑,“我倒忘了,是我親手殺了他,用的正是這把劍。”對方柔若無骨的手拂過腰間的佩劍。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這樣一雙白淨得好像從未沾染過塵埃的手,曾經滿是鮮血。
魂不守舍的國王倒也有些難以應付,他望著那個精神似乎飄離在某個不知名時空的人,只得硬著頭皮提醒道,“倘若我真是您胞弟的兒子,這樣一番話莫非是在叫我向您復仇?”
對面的人回過神來,向他展露出一個令日月為之失色的明媚微笑。倘若他是女性,只怕在這樣強大的攻勢下已經徹底淪陷,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國王的身下,將對方的一顰一笑視之為此生為之赴湯蹈火也心甘情願的存在。
不過他並非女性,因此只是低下了頭,避開眼前過分耀眼的景象。
從那令人心神動搖的笑容中脫離出來,他的思維倒是清晰了不少。且不說法拉蒙德這一番故作姿態,透露出的內容究竟幾分為真幾分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