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進門時發現這裡和想象中的不一樣。管理太粗放了,進門時連門衛都沒有;還是上世紀的舊樓,看著像個破產的舊式集體企業,兩三畝大的小院子,泊了輛老掉牙的警車。
這是國際刑警來過的地方?
董韶軍皺眉頭了,雖然警中有很多神秘的單位,但這也太讓人失望了。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說得一點不假。
他抱著這有點失望的心態敲響了管理處的門,這裡名叫“技偵檢驗業務指導處”。可他卻一點也看不到現代技偵的影子,有的只是讓他更失望的東西。管理處接待的是位年過五旬的老頭,不怎麼客氣地指著座位讓他坐下,開口就單刀直入問:“每年到這兒觀摩學習的有二三百人,可看過之後還剩下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半能待夠十天的,也剩下不到一半,一半一半往下減,能堅持最長的記錄為二十九天。可二十九天在這裡什麼也學不到,你準備待多少天?”
喲,看來很難,對於這種有挑戰性的事,總是讓年輕氣盛的學員有所不服。這時候董韶軍明白許平秋為什麼會把他派到這裡來了,那是因為自己的堅持。他挺了挺胸脯道:“我準備待到您覺得滿意,我覺得學有所成的時候。”
“呵呵,小夥子,我研究了三十年都沒敢說學有所成,知道我們研究主攻的是什麼嗎?”老頭問。
“排洩物,汗漬、血漬、唾液、痰、尿液、糞便等等,我在警校學的就是痕跡檢驗專業,對這個我有心理準備。”董韶軍很誠懇地道。
“專業?呵呵,也好,讓你瞭解一下什麼叫專業,跟我來。”老頭起身了,披上那身舊得褪色的警服。老頭的警銜嚇了董韶軍一跳,比他見過最大的官許平秋還高一階,警中有很多外人無法理解的高階警銜,都是透過某種特殊的專業技術技能評上的,這一位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董韶軍收起了小覷的心思,老老實實跟著老頭上了這幢小樓的三層,標著檢驗室的地方。老頭開了門,攔了下董韶軍說道:“這裡面有一百九十三種樣本,把所有的看完,給我講出它們的特點,不管你用多少時間。這是進門必修的,過不了這一關,你可以自行離開。”
說話間開啟了門,董韶軍看了一眼就嚇住了,然後見老頭靠著欄杆,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董韶軍一咬牙進去了,那老頭此時又看著表,似乎在數著董韶軍能堅持多長時間。
三分鐘過去了,沒出來,湊合。
五分鐘過去了,還沒出來,老頭覺得這小夥可以。
十分鐘過去了,還沒出來,老頭有點驚奇了,這孩子是塊料,應該不錯。
可不料他剛下這個斷言,董韶軍捂著嘴,從裡面飛快地跑出來了。老頭適時地把門口的垃圾桶遞給他,然後董韶軍“譁”的一聲,把路上吃的東西全吐出來了;一邊咳嗽著一邊想抬頭說話時,又想起了裡面的樣本,又繼續吐著。
敞著門的檢驗室裡,三層玻璃櫃,每格都有一個樣本,那是溫溼度高度適宜做的培養皿,裡面是——大便。
對,一坨一坨,新鮮、溼潤,而且顏色各異、形狀大致雷同的大便。董韶軍即便做好了再強的心理準備,也沒有想到實驗室能變態到這種地步:培養皿裡竟然放著一百九十多坨大便!
“你進門的時候一定很失望吧,這裡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市公安局物證處的舊址,早該拆遷了。不過因為這個特殊的檢驗專案,一直留存到今天。剛才讓你嘔吐的大便,如果把它當作排洩物證據來講,二十多年間,一共靠它偵破了八十三例各類刑事案件,其中包括七例國際刑警參與的案件。這種最直觀的排洩物反映出來的東西,是你心理和技術無法得到的線索。比如,嫌疑人愛吃辣的還是愛吃酸的,有沒有菸酒癖好,有哪一種食物喜好,有什麼健康問題,進而根據這些情況確定他的身份和地位,甚至於巧合的話,會很直觀地盯到某個點上。”
老頭侃侃而談,看來很沉醉於他自己的這項事業,或者對這位堅持時間足夠長的小夥有點好感。他看董韶軍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不嘔吐了,又笑著補充道:“你一定很不理解,覺得我很變態對嗎?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講,犯罪本身就是社會發展的一種變態,實施犯罪的嫌疑人,大多數都有一種這樣或者那樣的心理變態。咱不變態一點,可不好對付他們。”
董韶軍愣了愣,他現在相信這個研究所名副其實了,有這麼變態的警察在堅守著,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讓他覺得意外了。對於這樣堅守的同行,他心裡也油然而生一種景仰和敬佩。只是面對一實驗室那種噁心的東西,實在讓他壓抑不住作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