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36師參謀部的作訓參謀成才中校,有充裕的時間體味“一顆閒子”的全部含義。三年的時間,他從國軍少校升為中校,他繼續兼任中央軍校的狙擊教官,他的學生遍佈中央軍各師,他偶爾在射擊場上的即興表演讓許多高階將領對他很有興趣,他保持著每天認真閱讀《中央日報》的習慣,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愛好,就是特別喜歡看尋人啟事那個版面。
他的發小許三多已經是36師通訊連的連長了;他的朋友不算多,36師直屬工兵營的營長伍六一算是一個,不久前伍營長和高國副師長的妹妹高梅馥訂下了秦晉之好;
高師長的另一個妹妹高梅生一直在北平的燕京大學唸書,這三年,成才也只有在寒暑假能見上她一面,不過每一次見面,都有不一樣的感覺。老話說:女大十八變,37年春節時的高梅生,完全是一名意氣風發青春亮麗的時代青年形象。
也只是短短的幾次家庭聚會,細心的成才卻注意到,一九三五年底的“一、二九”學潮一定深刻地影響了梅生,過去的梅生從不對時事和政治表現出任何興趣,但是現在的梅生,有意無心之間總是會對時局發表一些激進的觀點,讓高國很傷腦筋,私下裡跟成才說過多次對梅生的擔心:擔心女孩子捲入政治惹禍上身。
狙擊手通常比常人要敏感許多,成才在特科的工作經歷讓他的這種敏感更加銳利。他隱約地感覺到梅生的政治傾向之後,和高國一樣替梅生擔了一份心,在心裡,梅生就如同他的妹妹一樣,作為高家的朋友,他分享了她的成長過程,所以他不忍心看著這個純淨的小妹妹也走上自己正在艱難行走的道路。
同樣的敏感還出現過一次。那是在中央軍校的一次地方軍軍官培訓班上,成才竟然見到作為桂系軍官前來受訓的吳哲。兩個人的重逢都有些意外,同住一個上海屋簷下的往事掩飾了雙方見面的一些尷尬,但是憑著精確的敏感,成才體察到了吳哲與眾不同,他嗅到了他一種熟悉的感覺,那種袁朗、鐵路甚至自己身上同樣都有的氣息,說不清楚,只能感受,是那種清教徒身上會有淡定和強大,外表的淡定,內心的強大。
不過,他沒有對吳哲提起光華大學的經歷和上海同租一屋的舊事,也沒有多問為什麼吳哲會成為桂系的軍官,聽說吳哲還是白崇禧的秘書之一;基於敏感之上的判斷力讓他確信:吳哲同樣不會問起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中央軍的中校。訓練班結束的時候,他只是意味深長地握了一下吳哲的手,簡單地說上一句:“保重!”
那是1937年的五月的某一天,第N的平方次翻閱〈中央日報〉的時候,他看到了那條讓他心跳加速的尋人啟事“急尋小弟吳江,見報速聯絡???!”
金陵城外的燕子磯,一襲長衫的鐵路站在江邊等他,那天的江水翻騰,浪花兇狠地拍打著磯上的巨石,天空被烏雲壓得低低的,成才記得自己是帶著孩子一樣有些激動的心情跳到磯上鐵路立著的石面上。
鐵路還是象在上海那樣,眼睛裡帶著一絲洞察人心的笑意看著他,似乎明白這個已經在國民黨中央軍王牌師裡呆了整整五年的年青黨員的心思。
“老鐵,我以為你們把我已經給忘了呢?”成才來不及站穩,急急地一邊喘著氣一邊說話。
“把你忘了,你師傅還不得從狐狸窩裡跳出來揪我頭髮?前年他從江西回來,跟我誇了你半天,說你成熟了,獨擋一面,可堪重任,我們倆見面一共半個小時,他誇你就誇了二十分鐘,正經事都沒不得及好好說。”
聽到袁朗背後對自己的態度,成才的心裡有一些小小的感動,聽人誇和被人誇的感覺總是很舒服的,不過當著上級的面,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一下,臉上的酒窩也誠懇地露了出來,“老鐵,您可別聽他亂說。其實這三年,我簡直是白過了,什麼任務也沒有,什麼事情也沒有替組織上做,天天跟那些國民黨軍官混在一起,要不是有幾個談得來的人,我都快憋悶死了!”
聽到成才的話,鐵路漸漸收斂起眼中的笑意,看成才的神情卻帶著一些喜愛和理解,“你以為我會讓你就這麼放三年羊?這三年,你從少校做到中校,中央軍最牛的王牌師的參謀,中央軍各種訓練班的狙擊教官,你在國民黨軍隊中高階將領裡積攢下很好的人氣,這三年你其實收穫不小!而且,”
說到這兒,鐵路停頓了一下,望向成才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你在軍中,應該知道,現在的局勢,日軍對中國是志在必得,華北的火藥已經一觸即發,中日之戰已經不可避免。西安事變之後,國共開始和談,我這次到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