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電話鈴突然大聲響了起來,徐恩峰迅速接了電話,一聲“小原部長”,袁朗立刻明白,小原要來了!他轉過身狠狠地把菸頭在菸灰缸裡擰滅,迅速地調整好情緒,站在徐恩峰旁邊,靜靜地等他聽完電話。
“小原馬上過來!你去地牢提一下成才!另外,讓他們把那個女人弄醒!”徐恩峰放下電話,匆匆發令。
“是!”袁朗簡單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徐恩峰又叫住了他。
“袁朗,”徐恩峰沉吟著盯著袁朗,目光裡含義複雜,“你最好點撥一下那個成才,識相的話不要提咱們認識他的事情。”
袁朗心裡劃過一聲冷笑:徐恩峰這個人其實人品不算太差,能力也不見得比戴笠弱,只是首鼠兩端畏首畏尾的性格決定了他終是成不了事。
袁朗點點頭,離開了徐恩峰的辦公室,走向地牢。
昏暗的走廊裡,只有幾盞忽明忽暗的燈無力地照著,室外的霞光顧及不到這個潮溼悽慘的半地下。聽到腳步聲走近,成才從小睡中驚醒,隔壁的拷打聲平息了一陣,迷迷糊糊地剛才真的睡了過去,“挺好,養精蓄銳等著拷打吧!”昏暗的光線裡,成才閉上眼睛,把頭靠在牆上,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輕輕地抿一了嘴,嘴角向上勾出了左邊那個小小的酒窩。
袁朗站在牢房的鐵柵門旁邊,正思忖著猝不及防面對成才如何開口,成才乍見自己會如何反應?一抬眼卻看見那個虛弱地坐在牢房的地上靠著牆壁的受傷的人,閉著眼睛竟然輕輕笑了。
袁朗向後揚一下頭,身後的特務上前開了牢門,兩個特務走進牢房內,把成才從地上拉了起來,架著他,往牢房外走。
坐了一夜,成才的腿腳都已經麻木,沉重
的腳鐐讓他幾乎邁不開步伐,他努力想擺脫特務的攙扶,一使勁卻是腿上的傷口針刺一樣的疼痛。他在牢門口停住腳步,一個黑色皮獵裝戴著墨鏡的特務頭目擋在門口,昏暗的走廊,看不清面目。
“成先生,休息得不錯吧!這兒環境差了點,可是和您的同志相比,您昨晚的待遇要幸福多了!76號的徐恩峰徐主任讓我轉告你,日本陸軍聯絡部的小原先生一會兒親自過來問你話!聽了一夜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我想你心裡已經有數了。”
多麼熟悉的聲音,再怎麼矯飾也掩不住那話語裡一貫的譏誚口氣,成才的心狂跳了一下:是他!鐵路說他脫黨,中斷和組織的聯絡了,原來他在這裡,他真的跟著徐恩峰投敵了?不,他一定是有理由的,他說的話分明是在暗示我什麼。
透過墨鏡,袁朗清楚地看見了眼前這個年青人蒼白的臉上漠然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道波光,只是一閃,那兩汪清澈的湖水就又迅速恢復了平靜。
刑訊室就在隔壁,成才被帶進來的時候,特務們正在清理昨天一夜審訊弄得血腥汙濁的地面,兩個特務拖著那個死去的老特工的屍體往外走,成才從那具血肉模糊的人體上認出來是誰,他面無表情地目送著他們走出刑訊室,在心裡默默地說道:老馬一路走好!
一個特務正地衝洗地上的血汙,嘩地一桶水下去,幾股粉紅的血線流向屋子四側的陰溝裡,地上卻仍然黑烏烏的,那是怎麼也衝不乾淨的陳年血垢。
地牢上方突然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和人聲,旁邊有小特務喊了一聲,“小原來了,快,趕緊收拾好!”
袁朗站在門外發話:“把那個女人帶到這間審訊室來!”
成才平靜地坐在刑訊室中央的刑凳上,看著特務從什麼地方拖進來一個昏迷著的女人,把她平放在屋角的一張刑床上,把她的四肢固定住,然後往她臉上澆了一桶冷水,那個女人的身體開始動了一下。
一群全副武裝的日本軍官進了刑訊室,為首的那個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面板白淨,看上去很像一個學者的模樣。他一進門就注意到了刑凳上從容淡定地坐著的成才,他戴著手銬腳鐐,年青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看著一群特務在刑訊室進進出出。
他出神地看著成才好一會兒,才在嘴角挑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後坐在徐恩峰早已為他擺好的椅子上,伸手打了一個手勢,身後一個日軍少尉用半生的中文問徐恩峰,“小原長官問,這個女人都上了什麼刑?為什麼還不招?”
徐恩峰連忙彎下shen子,解釋說,“小原長官,該上的重刑我們都上了,您知道共產黨的嘴都跟鴨子一樣,死硬死硬的!”徐恩峰一努嘴,一個特務飛快地跑到刑床邊,掀開女人的旗袍的大襟,“您看,她的乳房都被我們的針給扎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