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緹道:“若是雲公公有個什麼閃失,陛下跟前,誰也脫不了干係。”宦海寧同夏百年也來相勸,顧觀儀心中豈有不明白的,只得答應。駱緹即刻叫了高智遠一路出去。魏允之將廉松風,柳春來,汲慶祥喚至跟前,細細的說了,要他們依計而行。
此時,天已近正午,趁著廉松風送自己回帳休息,贊善拉他坐下,要他把與雲修儒之事,從頭至尾,一字不落的說一邊。廉松風不及細想,果然事無鉅細的全說了。他哪裡知道,師父對雲修儒的過往,不比他知道的少。贊善見徒弟對自己,並無半點隱瞞,心中還算滿意。只是後來聽他說,將雲修儒看得比性命還重時,又不悅起來。軍士端上酒飯。贊善要他吃了再去,廉松風卻推說吃不下。贊善眼珠子一瞪,拍著桌子道:“你怎的這般英雄氣短了?泊然泊然,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啊。你從不曾在□上動心,如今為了他,魂不守舍,要死要活的,羞也不羞?”見廉松風低頭不語,又將聲音放和軟道:“我不是反對你結拜。有人在身邊照顧你,師父走得再遠,也放心得下。跟什麼人都好,唯獨跟他,便是大大的不妥。”廉松風抬頭望著他,失望的道:“連師父都這樣看他嗎?師父行事一貫灑脫不羈……”贊善拍著他的肩,一陣苦笑道:“‘灑脫不羈’?實話告訴你,自從我收了你們兩個孽障做徒弟,便跟那四個字沾不上邊兒了。”又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你如今深陷其中,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橫豎我又不是你的生生父親……”廉松風慌得跪下道:“師父這話,讓徒兒如何受得起?”贊善嘆了口氣,拉了他起來坐下道:“他的身份與別人不同。以前之事也許是出於無奈,但外人又如何明白?口舌雖軟,卻能殺人於無形。那些汙言穢語,會不斷的傳入你耳中。你今天不在意,明天也不在意嗎?非要到忍無可忍之時,才與他絕交嗎?泊然,師父是為你好,怕你跟著受這不必要的煎熬,你已經受過罪了,我不願再看你為別人遭罪,你明不明白?”廉松風難得見師傅對自己這般,語重心長的說話,殷殷關懷之情表露無遺,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贊善將他瞪一眼道:“你是在宮裡呆久了,還是跟他呆久了,學得這般娘們兒樣?我可是從來沒把你當丫頭調教,還不快快的住了!吃飯。”說罷,將碗摔在他面前。廉松風稍微動作慢了些,贊善便喝道:“你是要我餵你嗎?好啊,我如今也學著做一回慈父。”說罷,真個親自為徒弟盛飯了。廉松風急忙按住,神情窘迫的連道不敢。
強迫灌下三大碗飯後,廉松風被攆了出去。贊善對他言道,連日來辛苦了,要好好兒的睡一覺,不許人打攪。於是,晚飯時,高智遠端了飯菜進來一看,帳中早已是空無一人了。
曠野之中,天高月明,贊善使出上乘的輕功急速向前掠去。風中傳來他隱約的話語:“算老子欠你個臭小子的。罷了罷了,拼著老臉不要了,與你去走一遭。又要讓那個死丫頭好一頓罵了。”
連趕了一夜的路,終於在一處拔地而起大山腳下停住了。
此時,玉兔西墜金烏東昇,將那冰雪世界照得晶瑩剔透,如仙境一般。贊善對此無心觀賞。一面哀嘆自己命苦,一面瞅見不遠處有個大樹洞,立時兩眼放光,比見了如來爺爺還親,飛身撲了上去。先伸掌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見裡面沒有野獸,這才跳上去盤膝坐好。約一個時辰後,他睜開雙眼,全無一絲疲憊之態。活動了下手腳,如猿猴一般,輕盈的在陡峭的石壁間攀爬而上。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終於到達了山頂。陽光射在他光潔的禿頭上,爍爍生輝,竟比那日頭還要晃人眼。他俯視著山腳下,銀裝素裹間,諾大的一片莊園,心裡竟有些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起來。躊躇了半日,又罵了聲娘,這才咬著牙,小心翼翼的朝山底滑去。
穿過了用奇門遁甲之術布的巨石陣,贊善直接坐在了人家的大門口兒。
少時,一個小廝拉開門走出來,看見他坐在那兒,立時便皺起了眉毛,將拿掃帚一頓道:“你這和尚,怎的又來了?還沒讓我們姑奶奶打怕嗎?”贊善懶得理他,起身便往裡闖。小斯掃帚一橫,將他攔住道:“哎,你幾十歲的人了,竟不懂禮數嗎?”贊善回頭斜了他一眼道:“你打不過我的。”小廝道:“我打不過你沒關係,我家姑奶奶打得過你就行了。”贊善將身子靠在大門上,抱著手臂道:“‘姑奶奶姑奶奶’,還不去通報!”小斯不屑的瞟他一眼道:“姑奶奶說了,若再看見你來,立刻打出去。”贊善瞪著眼道:“我有急要緊之事,人命關天,若是耽擱了,你家姑奶奶還不是拿你撒氣,到時候,別吃不了兜著走。”那小廝略想了想,哼了一聲,放下掃帚進去通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