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著高燒,衣服又全溼了,總要換一套乾淨的吧?”尊淵揉著痠痛的右手,解釋。
“我殺了你!”慕湮再也忍不住,手裡的劍脫手擲出。
“醒來就這樣兇!”尊淵右手麻到無法拔劍,只好往旁邊避開。病重之下手臂也沒有力道,長劍投出幾尺便斜斜落地,慕湮咬著牙,拼命不讓眼淚落下來,狠狠看著他。
“呀!”看到那樣的眼神,尊淵終於明白過來問題何在了,拍著自己腦袋,連忙開口,“不是我……不是我幫你脫……”
“客官,你要買的東西買到了。”話音未落,門外有女子妖嬈的聲音傳來,輕叩門扇,“可以進來麼?”
尊淵長長舒了口氣,彷彿見到了救星一般開門出去:“老闆娘你來得正好!”開了門,將花枝招展的老闆娘讓進屋子,他指了指連忙擁著被子躺回床上的慕湮,苦笑:“你幫她將新衣服也換上,我就先出去了!”
然後,不等老闆娘答應,他避之不迭般地躲了出去。
“哎,客官!——”看到尊淵腳底抹油,老闆娘急了,扯著嗓子大喊,“你要的桃子買來了,只找到了五個冰洞裡存著的……人家非要價五十兩,你要不要買?”
“買,當然買!”尊淵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一錠銀子隔著窗子扔進來,人卻已下去了。
慕湮聽得發怔,卻見老闆娘喜滋滋地放下幾個乾癟的桃子,拿起那一套簇新的衣服來,笑:“姑娘快來把這個也穿上!你哥哥可真疼你啊,姑娘寒冬臘月要吃桃子,也一口答應了。”
“哥哥?”慕湮愣愣地重複了一遍,任由老闆娘將新衣套上她的身子,“我…我說要吃桃子麼?”
“是啊,姑娘發著燒,拉著你哥的手口口聲聲說要吃桃子,可把他為難壞了。”老闆娘口快,麻利地幫因為重病而渾身無力的女子穿上新衣,一邊不住口地誇,“外頭天氣那麼冷,又下著雨,他把你抱到這裡來的時候都急壞了。”
桃子……桃子。她的眼睛遊移著,看到了桌子上那幾個乾癟的桃子。
終於有了些微的記憶。她不再說話,閉了閉眼睛,眼前出現了夢裡的漫天桃花。啊,原來在那個時候、跟她說話的不是師傅,而是大師兄麼?
她彷彿安心般地嘆了口氣,手指絞著褥子,忽然間怔怔掉下眼淚來。
“姑娘,你看你穿起來多漂亮……”老闆娘幫慕湮穿好了衣服,正在驚歎對方的美貌,卻見她哭了起來,不由吃了一驚。準備殷切相詢,外邊卻傳來了一陣哭天搶地的嚎啕聲,驚動整個店中,依稀是一個老者嘶啞含糊的哭聲,一疊聲的喚:“我苦命的女兒啊……天殺的狗賊,還我彩珠命來……”
周圍房子裡有房客探頭,七嘴八舌的勸說聲,湮沒那個老人的哭聲。其間,赫然聽到尊淵的聲音,在詢問老人究竟遭遇到了什麼不幸。
“唉,趙老倌又在哭他的女兒彩珠了。”老闆娘濃妝豔抹的臉上也有黯然的神色,“姑娘別嚇著——那個趙老倌自從賣唱的女兒被劉侍郎兒子姦殺後,整個人就瘋瘋癲癲的,每到天亮就要哭號一番……也是作孽啊,彩珠才十三歲。都什麼世道!”
“為什麼不去告官?”聽得外頭那哭聲,慕湮只覺刺心的疼——師傅說她心嫩,自小就聽不得別人的哭聲罵聲。她只好側過頭去,低聲問。
“告官?”老闆娘從嘴角嗤出一聲冷笑,替她將衣服上的帶子結好,“官官相護,天下烏鴉一般黑,上哪裡去告?”
“夏御使那裡……一定行的。”好容易掙出了那個名字,慕湮肯定地回答。
老闆娘的眼睛也亮了亮,手指伶俐地穿過最後一根帶子,笑了起來:“是啊!我們也勸趙老倌去御使那裡攔轎告狀——想來想去,也就剩了那點指望了。”
“一定能行的。”慕湮低了頭,堅定地回答,有些羞澀,有些驕傲,“他是個好官。”
“嗯,姑娘說的沒錯!”老闆娘用力點頭,顯然說起這個夏御使,每個人心裡都懷著尊敬,“去年曹太師面前的紅人秦總管督建逍遙臺,扣剋木材,結果造了一半塌了,壓死上百個民夫,誰又敢說半句話?到最後是夏御使生生追查下去,把那躲在太師別墅的總管拉出來正法了。還有息風郡守從砂之國販賣良家女子到帝都為妓的那案子,也是……”
老闆娘自顧自如數家珍地說著民間眾口相傳的案子,螺黛細描的雙眉飛舞著,沒有注意到面前聽著的女子眼神閃亮起來,蒼白的雙頰泛上了紅暈,眸子裡閃著又是驕傲又是欣慰的光芒。
“這個朝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