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男女體格畢竟有著明顯的差異,這一點懷疑立即就被阿誇推翻了。對方兩條手臂上,肌肉並不誇張虯結,但形狀、分佈比例都堪稱完美,作為行家裡手,阿誇毫不懷疑對方是個危險人物。
這樣一頭猛獸,生來就應該處於主導者的位置,阿誇最初也是這麼以為的。但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卻讓阿誇的心裡產生了動搖。
似乎察覺到他打探的視線,那個溫柔沉默的卷頭髮年輕人抬起頭,看著阿誇笑了下,開口回答他最先的疑問:“我們這次是來探望兩位故人。”
阿誇的心臟顫了顫,對方那雙黑色眼睛實在難以形容,彷彿裝滿了整個宇宙的浩瀚,又像阿誇曾讀過的某段東方古詩,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阿誇不由得心生警惕。
在島上這麼多年,他也算閱人無數,識人的眼光還是有的。他知道這人沒有撒謊,那麼誠實的眼神,如果是偽裝出來的,未免太可怕了。
“原來兩位是來拜訪故人的,那什麼……”在對方的注視下,阿誇訥訥的,還想拽兩句酸文,腦袋卻跟卡殼了一樣。他第一次感覺到無所遁形,彷彿已被對方的目光看透了一樣。
就在這時,喝完水的草帽青年突然重重把杯子放到吧檯上,發出啪的一聲。他渾身散發出極為明顯的不高興氣息,阿誇能強烈感覺到,從他墨鏡下射出的那股凌厲視線,正危險地盯著自己。
阿誇渾身的肌肉慢慢繃緊,這時候,另一邊的黑髮年輕人卻收回目光,扭頭看了他的同伴一眼。
沒有半個字,只是輕輕一眼,青年渾身暴戾的殺氣就消散無蹤。
緊接著,更加讓阿誇下巴掉地上的事就發生了。
穿得像只花蝴蝶的青年,委委屈屈地抱住了黑髮年輕人的手臂,嘴裡哼哼唧唧發聲:“大眼睛,不要看他……我明明比他好看!”
阿誇:“……”
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冤了。
幸虧這時,身後的招財貓喵喵叫了起來。一臉凌亂的阿誇趕緊轉身,把從貓嘴裡吐出的兩張身份識別卡拿在手裡,確認沒有問題後,就遞給了櫃檯前的兩個人。
“拿著,這兩張ID卡至少能保證讓你們在城裡待上一個月,只要小心點,就不會有問題。”
接著,阿誇又十分盡職地給他們講解了一些注意事項。
等他說完後,他對面的兩個人就站起身。看樣子十分沉穩可靠的捲髮青年,也就是凌鹿朝他點點頭,說道:“多謝你,阿誇。我們要趕下一班渡輪,當我們離開後,請你立即忘了我們曾經來過,這也是為了你好。”
“好,我會忘了你們兩個。”
接觸到凌鹿猶如黑洞般的目光,阿誇的眼神突然變得呆滯,他就像被催眠了,只知道呆呆點頭,將凌鹿的話重複了一遍。
十幾分鍾後,當飯館門口再次發出叮鈴一聲,杵在吧檯後一動不動的阿誇才突然一個激靈,他黑得油光發亮的臉上迅速堆起笑容,對著今天的第三波客人大聲招呼起來——
“歡迎歡迎,客人從哪兒來啊?是探親還是訪友?你是今天本店的第二位顧客,我可以給你打個九點八折,怎麼樣?夠意思吧?”
……
而出了阿誇飯館的門,五年前從首都長安逃離的凌鹿和蛋蛋,正走在崎嶇不平的岩石路上。他們這些年的逃亡生涯,就如同腳下的這條路一樣,充滿了坎坷。
揹負汙名,成為聯邦通緝要犯,從一個地方不斷逃往另一個地方,凌鹿曾經盼望的安定生活,就像個越來越遙遠的夢,變得難以觸及。
在那個晚上,凌鹿失去了太多東西,等他好不容易走出陰影,重新振作,卻發現自己已經無處可去。他從頭頂光環的少年天才,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國者,謀殺至親的冷血殺手,一個又一個罪名壓到他身上,幾乎把他壓垮了。
更為可怕的是,凌鹿起先根本不知道他的敵人究竟是誰?究竟在哪裡?
對方的影響力卻又無處不在,就像是一位邪惡的神明,在暗中操縱掌控一切,五年的時間,對凌鹿的監視和追捕從來沒有斷絕過。他只能和他的小怪物一起,不斷不斷地逃亡。
這座荒涼小島上,沒有太多的樹木植被,因此腥鹹的海風毫無遮擋,撲面而來。海浪正從一邊的懸崖底下衝刷著礁石,發出轟隆隆的巨響。也不知道那個阿誇是怎麼想的,竟然把飯館建在這樣的懸崖之上。
從這裡走下去前往渡輪碼頭,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滿臉不高興的蛋蛋揹著包,一隻手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