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便去看麼?”胤禩問道。
“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麼?這才剛好,還敢去麼?娘娘可沒備這許多的松花粉。”墨涵嘴雖倔,心裡卻是歡喜的,這就是心有靈犀吧。
“枉自你聰明一世,這雨後花粉都入了泥土,我可敢吃海棠了。”
墨涵噗哧笑出聲,轉身便走,胤禩連忙給她遮著雨。
到了絳雪軒,遠遠望去,那綠的確是肥了,那紅卻未必就瘦了,這晨雨薄霧中看去,竟越發空靈了,那粉裡透出的色彩比夜裡紅燭點綴的顏色少了三分婀娜,卻添了七分清新,濡溼空氣中的花香也是恬淡、溫潤的。走到樹下,那花骨朵兒如嬌羞處子,說水養人,其實養花更勝一籌,這雨後海棠當真有梅柳的風韻,那殘存的花瓣掛著嬌柔的雨滴,“幾經夜雨香猶在,染盡胭脂畫不成。這麼美的花你卻無福消受。”墨涵譏刺道。
胤禩笑笑,卻讓墨涵握住傘柄,他輕身一躍,折下花枝,插在墨涵髮髻,“人比花嬌,我豈不是最有福的?”
她是不怕人誇的,滿臉得意:“那你定要做個惜福之人,否則我再不理睬你!”
已是初夏,雨後的清涼蘊藏著滿滿的濃情,花枝下,二人攜手而立,久久不捨離去。
祭慈
就要入五月,胤禩提醒墨涵初三就是太子的生日,也是仁孝皇后的忌日。她這至親若連這個都不知道,就太說不過去了。這出生之日就是母親的忌日,想來若非狼心狗肺是沒人會慶賀這樣的生日的。初一早膳時,惠妃就單獨給墨涵安排了飲食,全素,卻是太子著人來吩咐的,要墨涵齋戒三日。連著三日,初三一早,剛用完膳,又有毓慶宮的太監送來了素服,墨涵忙向他打聽太子在什麼地方,回話說太子一大早沐浴後就去了坤寧宮。
墨涵早就想見太子,可又不好去毓慶宮,覺得那樣豈不是有挑釁太子妃的嫌疑,畢竟現在自己已非她的正牌兒情敵了,舊恨且待慢慢化解,新仇就算了。請教惠妃,卻說她若去坤寧宮也不逾矩,就吩咐佩蘭等伺候著沐浴更衣,那送來的素服倒很合身。
剛帶著佩蘭出了宮門,就遇見胤禩,見她穿這煞白,叮囑道:“你表哥可虔誠的在追思你的姑母,太子爺在祭奠仁孝皇后。這時候,你可不許由著性子胡說,知道沒有?”
“知道了!”說的就如同繞口令,墨涵心想明知我去見太子還不吃醋,算你狠!他心裡難免擔憂,卻不好在這個時候計較許多。
以前墨涵去故宮遊覽時參觀過坤寧宮,那被用作薩滿教祭祀場所的西暖閣以及佈置成新房的東暖閣。坤寧宮東夾道處有一個金色的佔據一扇門大小的雙喜字,那時候相信這“喜”能帶來好姻緣,墨涵曾把臉貼在上邊拍過照。然而此刻想來,這宮裡有資格住在坤寧宮的哪有誰是幸福的,就算整個東西六宮得到一世真愛的又有幾個呢?或許只有珍妃井裡的香魂才擁有獨佔的愛情吧!胤禩,墨涵甩甩頭,不去想他們之間的未來,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很無奈卻實用的抉擇,只看今天豔陽高照,何必去管明日颳風下雨。
遠遠的站了一排侍衛,有兩、三個倒是墨涵在關外見過的,宮門外只一人坐在地上打著盹兒,正是那討人厭的沃和訥。那邊的侍衛都知道墨涵的厲害,平時太子爺都比他沃大爺好侍候,全幸災樂禍的等著看墨涵收拾沃和訥。墨涵讓佩蘭留在殿外,若是沃和訥醒了,就吩咐他到太陽曬得到的地方跪到日落。真不明白,做什麼非把這樣一個人留在身邊。
推開殿門,身後的陽光把墨涵的影子長長的推到殿裡的石磚上,那空寂的大殿用無盡的黑暗模糊著視線,墨涵輕輕的把門掩上,須臾,眼睛才漸漸適應了黑暗。這大殿裡有三個祭祀用的案臺,幾個蒲團零散的擺在地上。皇后的職責之一就是在這裡祭祀薩滿教諸神,可神哪裡聽得見,赫舍裡在這裡為天下祁福,第一個兒子承祜三歲即殤,而胤礽更是她用僅僅二十二的性命換來的。想來她的靈位估計應該在東暖閣,墨涵悄無聲息的走著,小心的莫去打擾了那美麗的芳魂。東暖閣的門虛掩著,裡間竟傳來陣陣抽泣聲,墨涵細聽來,正是胤礽的聲音。她好奇的推門進去,一人多高的喜字屏風後是滿目的豔紅,房梁、立柱、地毯、傢俱——深淺不一的紅,這紅色中卻有一人白衫伏地,啜泣不止。
那個人前霸氣十足的男人無助的跪在他母親的靈位前,母親對於他只是一個神化了的精神支柱。都說嬰兒才出生時視力幾乎為零,他連一眼也不曾見過的母親,在他父親生命中只是匆匆過客吧。這裡還有他母親的氣息嗎?新婚、誕子、死亡,都在這小小的屋子中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