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正手一鬆,男子頓時滑落,軟綿綿地趴在地上,沒有了一絲生氣。
即使這個人十分可惡,因此一再告訴自己“這是正義的、不得不然的”,看著自己造成的屍身,光正還是覺得一陣不適。畢竟他親手殺的人很少的。
好訊息是,武魂殿還在,武魂城還屹立著。
而天鬥確乎是爛透了。
又如何呢?爛透了的帝國,反而有著更廣闊的土地,更多的人口,和看起來,更光明的未來。
這樣越想越覺得不公平。當然,自己是沒什麼好嘆氣的。看看眼前這具沒了生命的軀殼吧!絕大部分斗羅大陸人,如果被他盯上,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而現在呢,卻是他躺在地上。
光正倚在柱子上。自己是沒什麼可抱怨的;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所想的就不能只是自己了吧。
聽著遠處廣場上傳來的鼓樂聲,他感到絲絲煩躁和厭惡。
也許只有雪崩聽了才會舒心快意吧;他聽得出來,那裡面混合著“萬歲”的聲音,和皇室頌歌的曲調。
一股熱浪忽然襲過他的心頭;他抬頭望向廣場對面金碧輝煌的宮殿。
以雪崩的實力,自己下手,和結果剛才那個密探幹員,不會有什麼差別。
這樣的念頭,他無數次想過;當時想、後來想,一直在想,如果當時大供奉果斷出手,所謂帝國的皇室豈非早已掃平。
權力的巨大無垠不足以掩飾肉身的脆弱易朽。
但光正猶豫了。
經驗是他的明燈,而歷史是最多經驗的地方。
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個皇帝被封號鬥羅刺殺了。
若說武魂殿是有著大計,宗門又互相制衡,那也就罷了;可是要知道,幾千年來,做出過瘋狂獨斷之行的編外鬥羅,不知凡幾,他們之中都沒有任何一員,殺死過皇帝,乃至,沒有留下過足以被史筆記下的襲擊。
這其中必然有著原因。自己或許只是還沒有理解而已,光正想著,皇位能夠以千年為單位傳承,無論充斥多少腐惡,必然是有些能力路數的。
更何況。做事要有始有終,不能點了火就跑。
殺死雪崩又如何?雪星豈不是更狡詐的嗎?如果把雪星也一道除去,雪珂不也能登位嗎?到時候,要抉擇,是否僅僅因為位置,就殺死一個並沒有主動犯下過什麼罪行的人呢?
即使把這一大家的各個支脈——那可是遍佈整個帝國的血脈網路——統統剿滅,又如何呢?
皇帝死了,皇帝萬歲。皇帝之身會死,皇帝之位卻不會。
而刺客的身份,是不能登位的。
到時候群雄並起,爭奪一把交椅,則民眾生路幾希?
說難聽些,現在雪崩是在把人民的血肉投擲在和星羅的戰場。但那好歹是投在前線,後面總算有個雖然是蕭索荒涼的後方。
若待到群雄逐鹿,遍地炊煙化作烽煙,一切後方都作了前線,一切人起來和一切人斧斫刀砍,又會增出多少塗炭的生靈?
其實,最功利的說。如果現在沒有唐三,混亂之後便意味著武魂殿將起而收拾山河。可現在不一樣;若是不能擊敗他,這個亂象,就沒有終結的可能,反而可能令武魂殿,蒙上永遠的汙名。
呵呵,自己還是這麼喜歡空想……光正無奈地搖了搖頭;廣場上還是無休無止的奏著單靠音量取勝的蕪雜樂章。
比起這些玄想,當務之急,依然是擊敗唐三。
或者說,在遇到唐三之前,是獲得更強的實力。
海神島!
奧思定的囑咐又湧入腦海。自己也不知道奧思定說得對不對,但他確實說對過許多。既然自己也沒有定計,不如就繼續相信他,照著老前輩所言吧。
光正起身,稍稍整整衣冠,化身如一道流光,從他厭惡的廣場和宮殿上空飛掠而過,向著海神島方向前行。
隔著雲,他們看不見他,他卻看得見他們。
飛得太快,只能是驚鴻一瞥。
這一瞥,他看得到宮殿裡巨大的天鵝塑像。剎那間,他彷彿被電擊了一下,感到一種說不上的警惕和嫌惡。
塑像下面是雪崩,雪崩下面是一片男女,似乎是正在朝會。
光正飛走了,朝會在繼續。
雪花般傳來的捷報,戰爭卻來來回回地拉鋸著。雪崩已經度過了許多這樣煩躁的日子,此時惱怒地看著下面的人,開口道:“你們誰敢再欺瞞朕——那就是殷鑑!”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