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光正從世界劇場中回到靡先生的宅子,“預示未來,卻只是半截。還是說,你要顯示對世界的敬畏,所以預測永遠必須留有未知?”
“不,這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靡先生笑著搖頭。“光先生心裡難道沒有答案嗎?您一定已經有了猜想。不必懷疑,也無須藏著掖著:那猜想就是對的。”
“我並不怕死。”光正說道,頓了頓,又朗聲道:“我們並不怕死。”
靡先生並未被這份毅然驚道,反而是笑著說:“這不奇怪;姑且不論說大話的人,真正堅強、蔑視死亡的人也不在少數。可是,死亡畢竟只是一瞬;誰知道您的命運會不會在一瞬就終結呢?”
靡先生繼續笑著,手一揮,光正的腦海中瞬間便呈現出一幅慘酷的畫面,配著他的解說:“您看:上一秒還在滾燙到沸騰的瀝青和鉛水裡翻煮,一旦想要逃離就被鐵杵打落回去,下一秒卻在絕對零度般的冰湖裡只露出一個腦袋;這身和您與千小姐很搭的金甲重重地壓在身上,氣喘吁吁,卻不能脫下,更不能逃過鮮血淋漓、渾身支離的痛苦。然而,這殘破的身軀被醜陋蛇群吞噬掉傷痕,從口中灌入黃金一般的溶液,一切又從頭再來……”
光正厭惡地皺眉:“先生,為何作這般想象?”
靡先生道:“這並不是想象,而是真實。修羅的殺戮之都那厚厚的血池下面,直通大陸深底的幽深之處,你以為是什麼地方?那些俘虜被作為奴隸,在這血火的中心奔走勞作,或者就在那幽暗的深淵裡受著你剛才看到的折磨。”
“那又與我何干?”
“修羅可是正義的審判者與執法者。”靡先生笑著說,嘴角間含著譏意,“當你們喝下那血腥的液體,徹底黑化之後,便註定要被這般刑罰。哦——還有那種令人撕心裂肺的感受,比之前我讓先生經歷的世界劇場,還要強烈百倍。”
“殺戮之都不是已經被修羅寵愛的人毀了麼?”光正道。
靡先生眼神迷離地說道:“殺戮之都不過是表層而已——真正痛苦折磨的地方,深得多啊!他還沒有那個能力,摧毀埋藏得如此之深的黑獄。啊,深得多——不止是位置,也是程度。”
光正強行擺出笑容:“無聊的恫嚇。”
靡先生聽了,卻從他的顫音裡分辨出這無聊的恫嚇並非無效,繼續道:“光先生,您之前靠著化光,躲過了多少實體的苦楚?”
“我不怕。”
“如果物件是千小姐呢?”
“她……也不會害怕苦楚。”光正的聲音低了下來。
其實他很自信,也很堅定,因為仞雪足夠堅強,或許比他更堅強。
然而無論如何,把愛人的痛苦作為抵押,他實在有些不忍和難堪。
“在那裡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啊。”靡先生嘆息道。
“生不如死?”光正笑了起來,“我們不會屈膝。到那時,必定會選擇陣死。”
“是嗎?”靡先生懷疑地說道。
“您不必懷疑……”
“我不是懷疑你們。”靡先生搖頭道,“如果是老修羅,那想必是這樣。只是新修羅,那可實在是個好人,不僅冰清玉潔,而且對敵人也是寬厚仁慈。恐怕他不會殺你們的。”
光正用鼻音哼了一聲:“呵,唐三?”
靡先生微微點頭,繼續說道:“他只會讓你們去你們那時該去的地方。”
“邪魂師,該去血池下面的監牢麼?”光正苦笑起來。
他確實知道,新修羅最喜歡的是便是一次殺死一片敵人。或者讓單個的敵人被他誅心之後,受一輩子的活折磨。
沉默了一會,光正開口:“我不相信這會實現。”
“即使……或許會失敗。但是淪為邪魂師,必定是不會的。”
靡先生笑了:“你已經選擇了追隨她,不是麼?”
“我必定會追隨。”光正說道,又彷彿抓到救命稻草般說道:“可是她不會做那樣的選擇。”
靡匪思反駁道:“您真自信,我知道這份自信的根源——但是我得提醒先生,神位和武魂都是可以破碎的。”
光正沉默下來,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過了片刻,還是光正打破沉默道:“難道,命運就不能改易?”
靡先生決然的搖頭:“能夠改易的話,還叫命運麼?您不能左右您和她的命運。只能被註定的命運左右。劇場如此,這裡也是如此。”
光正凝視著靡匪思那深目,嘆道:“沒有辦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