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七點。
溫南星的生物鐘似乎也被小鎮的生活習慣所浸染,樓下的大爺六點半準時放戲曲,他趕在大爺前邊,六點自然醒。
說起來,還真是奇蹟。
正常刷牙洗漱過後,溫南星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做早飯,而是把陽臺窗戶給開啟了。
他沒忘記昨天岑黎說的。
感冒發燒,得通風透氣,把病毒給趕跑。
至於趕到哪去,溫南星問,岑黎倒是支支吾吾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大言不慚地跟他說反正不能在自己家。
海邊空氣清新中帶著點鹹味,溫南星想著時間差不多,準備去敲岑黎家門。
然而剛開啟門,就看見自家木門上貼著便箋——
【我在樓下,起了就下來。
注:今日行動忌繁重,宜輕裝上陣。下樓記得當心點。】
字跡依舊潦草。
但能分辨。
要是有旁人,得知兩個住對門的鄰居用這樣古老的傳訊方式,那肯定會吐槽:什麼鬼,你倆中間隔著銀河嗎?
不過溫南星很受用。
一張又一張便箋並排貼在冰箱上,其實挺有意思的。
換了身衣服,沒耽擱多少時間,溫南星便下了樓,經過一週時間,腳踝的狀態恢復得不錯,輔助柺杖已經可以退休,不再使用。
但還沒走到樓底,溫南星就隔著牆聽到一連好幾道嘆氣聲。
陰涼大樹底下圍著一圈人,塑膠小板凳放著一盤棋,雙方正叫囂著進行博弈。
“哎呀,你走這步……哎呀我……”
大爺盯著棋盤上的攻殺方式,佈滿褶皺的眉間擰成川字,沒夾著煙的手指摩挲下巴,顯然是一籌莫展。
倒是坐在對面的那位,坐姿慵懶,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似的伸長再伸長,都擱到大爺小馬紮底下了。
良久,在各方的催促下,大爺這才顫顫巍巍出手,落在“炮兵”身上。
“你你你不能走這步!走這步必輸!”旁邊的看客藍衣服老大爺一把抓住綠衣大爺的手,攔截他的棋。
綠衣大爺脾性一上來,非走這一棋:“你莫動!你莫動!”
“走走走,你走旁邊去……”
場面一度混亂。
兩人一一言我一嘴,差點打起來的時候,岑黎兩腿一收,看了眼從樓裡出來的溫南星後,從小馬紮上起身:“哦你下來了。”
然後遞給他兩隻熱乎的包子:“早飯。”
而後再大手一揮:“不下了,我得走了,叔你們玩。”
“誒誒還沒下完呢!”大爺異常激動。
岑黎:“改天再下吧!”
人溜得快,大爺撈都撈不回來。
這麼些天都在吃碳水,溫南星津津有味啃著肉包,側目問:“你學過象棋?”
偏頭撞進青年充斥著好奇的眼睛裡,岑黎車鑰匙差點甩飛出去:“忙呢,哪來的時間學。”
“沒學過。”他否定道。
溫南星認為他是謙虛:“但我看你走棋很厲害。”
岑黎臉皮厚,笑說:“那確實。不過我的確沒學也沒練過,頂多也就是以前放學回來的時候,不想寫作業,就在樓底下看一會兒。”
“每天看每天看,到後面下個一兩盤,就會了。”他說,“而且玩多了你就知道,大爺們下棋的思路也就那麼幾種。”
“正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溫南星:“……”
原來是這樣打敗老年隊伍的。
“你再看剛才戴紅頭盔的老叔,他就一直不跟人下,就在旁邊看。”走幾步,岑黎又說。
溫南星順勢又扭頭望了眼,的確,大爺只是單純地指點江山。
“知道他為什麼戴頭盔嗎?”岑黎問。
溫南星遲疑地搖搖頭:“他一會兒有事要騎車走?”
岑黎意味不明地笑笑:“不怕河邊有青草,就怕多嘴驢。”
“怕捱揍。”
溫南星:“……”
觀棋不語,在大爺們這裡明顯是句屁話。
明面上是兩人之間的博弈,但實際是群眾與群眾的對弈。
溫南星發現岑黎今天穿得格外運動風,黑t黑褲訓練鞋。
“我們是要去打籃球嗎?”
仍是那輛粉嫩小電驢,昨天溫南星自告奮勇提出要請客吃飯,但是岑黎沒答應,畢竟飯每天都吃,什麼時候都能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