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新年慘笑著。
一口灼熱的鮮血從喉嚨裡湧出,噴在了知天水的臉上。
知天水動也沒動,任由血水飛濺,溶進了他的身體。
人肉皮囊破碎之後,知天水顯露出了「天水本相」。
天水災厄,是一種無根的水。
雖然被知天水凝聚成了人形,但也沒有改變它的本質。
血落在身上,就像是雨水落進海里一樣,殊途同歸,沒什麼侮辱性的含義。
後代的長生弟子,連一隻災厄都沒有得到過,又怎麼能理解這些事情呢?
大陸上沒剩什麼災厄了。
過去的歷史,被知天水和夢星河親手掩埋了很多,真相被模糊之後,很多東西都失去了意義。
一把鋒利冰涼的細刀,割開了筋肉,鑽進了蘇新年的手臂裡。
薄薄的刀身緊貼著骨骼,凌冽的痛楚深入骨髓,痛的蘇新年齜牙咧嘴。
知天水有耐心,打算一點點的折磨死這個年輕的師弟,給他一個教訓,用生命來牢記。
“你說我幫了你很多,這是什麼意思?”
蘇新年渾身動也不能動,他好像被一堆看不見的東西給架在了原地,重瞳看不清,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很痛,但不影響他說出自己的疑問。
知天水擺弄著手裡的殘兵斷刃,聽到蘇新年的聲音,緩緩的抬起了頭。
“怎麼?現在問這些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嗎?”
蘇新年要死了。
他只是一個聖人王,只要沒有帝兵護體,在聖人王境之內,知天水就能殺了所有人。
夢星河一樣,林清清一樣,
蘇新年一樣,張居正也一樣。
就連那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小師弟顧白水,也同樣會死在知天水的手裡,沒有什麼不同……任何人都一樣。
放眼古今歷史,倒推萬古歲月,知天水有自信無敵於所有。
除非……是聖人王境的師傅。
不然天驕與芻狗,都會死在他的手裡。
“我太強了。”
知天水眼簾微動,如是想到,只是沒說出來。
“有意義。”
狼狽不堪的蘇新年卻抬起了頭,儘管滿臉血汙,也依舊滿臉認真,彷彿觸碰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那個點。
“不知道故事是怎麼開始的可以忍受,不知道故事是怎麼結束的卻是極其難受。”
“我可以接受稀裡糊塗的開始,但不能接受潦草無知的結局。”
蘇新年很堅定,相比於死亡,他似乎有更看重的東西。
知天水皺了皺眉,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你的遺願?”
“可以說是。”
“那,告訴你也無妨。”
知天水想了想,悠然說道:“你們知道我,也知道夢星河,就覺得我和夢星河是同一個時代,同一個來歷,爭鬥了很多年的死對頭?”
蘇新年點了下頭,他是這麼想的。
“所以你錯了,你們都錯了,錯的很離譜。”
知天水眼神莫名,語調平淡的說道:“神農和軒轅的那一世,我和他的確是差不多的出身,差不多的天賦,差不多的世家帝子。”
“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夢星河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他還有用處,師傅沒說我可以殺他……我殺他也沒什麼成就感,沒什麼意思,僅此而已。”
“我和他本來就不是一類人。”
知天水慢慢的捻起一根細長的紅針,推進了蘇新年的眉心裡。
“夢星河是個廢物,在患上長生病的那一世,他就已經算是死了。”
“我和他不一樣,我喜歡活著的感覺,每一世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所以在我看來,長生病不是一種詛咒,而是一種警醒長生者的痛感……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只有感受到痛,我們才能保持清醒,繼續想方設法的存活下去。”
“不管多麼狼狽,活著才是永恆的一切。”
蘇新年頭腦昏沉,模模糊糊的看著面前的知天水。
他的右眼瞳孔已經乾癟枯死,左眼的重瞳逐漸分開,眼裡的知天水前後分成了兩個模糊的影子。
一個是眼前的這個冷漠疏離的藍袍青年。
另一個是走在山野中,無論風雨都笑容滿面的少年。
少年喜歡活著的感覺,不擇手段的活著,於是藍袍青年站在了前面,開始不擇手段的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