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頁

何歡輕輕撥出一口氣來,說,不了,沒有意義。就算我是班級第一年級第一就算被名校錄取就算我憑藉一腔執拗把一個人的生活過得風生水起也沒有任何意義。我是臭水溝裡的獨行者,是生活在社會邊緣的人,是死在大雨裡也不會被發現的人,這一點已經不會再改變。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兒。“所以你要退學?然後呢?把幾處房產賣掉等著坐吃山空?”何歡平靜地看著他,反問,不然呢?你養我啊?讓我想想自己身上有什麼壓榨價值?幫你穩住各方流言蜚語立一個乾淨純白的人設?好助你重回姚家挽大廈之將傾?那一瞬間,何歡彷彿從眼前人的雙眸中看到了點點痛色,但也僅僅是一瞬,姚期傾身上前,右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何歡感覺五指被巨石砸中碾了個粉碎,他說,沒想到你陽光明媚的外表下面還有這麼一層,不過我要告訴你,姚家正如日中天不需要我去救,我也有自己的產業,某方面甚至能和本部並行,如果想要扮豬吃老虎就該想辦法讓面具長到臉上,而你,過分自負了。何歡直視他,說,你壓疼我了。“跟我回去。”何歡抿了抿唇,問,你的立場呢?沉默,還是沉默。何歡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揉了揉,笑了:下了那麼大的決心要把一件事兒做成,卻始終都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大叔,這是打消我戒備心的一種策略嗎?窗外的雨下了兩天一夜,不久前堪堪顯出要停的意思來,澄藍的天空中烏雲褪去鋪了一層玫紅的雲。細細的發動機熄火的聲音傳來,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停在門外,一個鬢髮斑駁的人走下車來,恭恭敬敬地敲門:二少爺,小公子。江叔的出現真可謂恰到好處,剛剛好選在暴雨停了之後,何歡對雙親的骨灰做出處理之前,姚期知道,老爺子對他們的包容就到這裡了。即便是親生父子,江叔和江河全身上下卻無一點相似的地方。江河始終咋咋呼呼上躥下跳,江叔則不然,始終都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優雅又在不知不覺間把一切掌握在手中。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機會跟在老爺子身邊。母親嫁進姚家兩年,何歡回過兩次老宅,見過老爺子一次,而這個被所有小輩統稱為叔的人卻始終存在於傳說中,今天,是第一次謀面。他並沒有傳說中的凶神惡煞,相反,佈滿細紋的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穿著一身樸素的衣服完全是慈祥老者的形象。“我們辦事不力讓小公子受了委屈希望能夠得到原諒。”老人走進來,對著何歡微微頷首。姚期坐在旁邊,上身略微前傾正襟危坐,這樣的狀態讓他看上去很認真很莊重,但其實這是他最常用的戒備姿勢。“江叔不是在尼祿山上研發新水果品種嗎?突然到訪是父親有什麼急事兒?”老人回頭看向姚期,似乎是詫異於他出言相護,隨即點點頭開門見山道:不知大少爺的入葬是安排在什麼時候呢?“後天。”老人轉向何歡,猶豫了一下,帶著歉疚開口道:大少爺和夫人都是姚家人,但是姚家祖訓有言,無子孫不入祖墳。頓了頓又說,不知二少爺告訴您了嗎?何歡原本以為自己對姚家有一些瞭解了,知道這個龐大的家族還是有人情味兒的,現實卻給了他當頭棒喝,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你多想了。印象裡溫和慈善的老人正告訴他,你的雙親不可入祖墳。他整個人滯了一下,喃喃,原來這就是沒人阻止我帶走骨灰的原因。可是,二十一世紀了,不覺得荒唐嗎?老人看著他,目光還是那麼溫和,說,對不起,這是祖訓。道歉那麼誠懇,條件卻不鬆動。“既然如此,我會把父母葬在公共墓地。”老人沉默了一下,又說,小公子,老翁今天來是有另一件事兒,老爺希望您能改作姚姓,後半生以姚家人的身份生活。這樣所有的事兒就都迎刃而解了。素來口齒伶俐明裡暗裡與人唇槍舌劍的何歡忽然發現自己的舌頭打了結,無論他在無人的地方練習過多少次,始終還是做不到在某些事兒上與人正大光明地談條件。“江叔,我一直在試圖聯絡父親,他一直沒回話卻讓您來了,這就是最終態度嗎?”“二少爺體諒,老爺做出的決定我無權過問。”“我知道了,我會和父親商量的,江叔先請回吧。”姚期站起身來,指著門外示意送客。老人不緊不慢地站起來,緩步往外走,推門的時候又轉身說了一句,我以往一直以為二少爺喜歡隱藏在暗夜裡做那隻黃雀。姚期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江叔誇獎。”六年了,那種似曾相識的壓迫感又倏忽歸來。把所有情緒掩藏起來見招拆招這就是姚家大院裡所有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何歡站在他身後,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而今,他手裡,一個籌碼都沒有。錯身而過的瞬間,姚期拉住何歡,說,交給我,可以解決的。“我不知道應該期待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了,怎麼辦?”他的聲音輕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