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殷超!姚期心中警鈴大作。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讓自己勉強看上去沒有那麼咬牙切齒,端出長輩的威嚴來,反問,是上次春遊那個男生?何歡整個人還沉浸在莫名其妙懷疑了姚期那麼久的陰影中,時不時為自責所擾,聞言也不敢多想,只是看了姚期一眼,心虛道,沒有,只是覺得戀愛不分性別,到現在還沒對誰動過心是不是對性別要求太嚴格了……姚期剛準備瘋狂點頭轉念一想苗頭不對,於是就露出一個近似卡帶的表情,嘴角略微抽搐。那段時間,何歡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個可以放在青天白日下與人訴說並能獲得共鳴的難關——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別人家的孩子備考家人都兢兢業業一句話都不多說,何歡不一樣,他備考的時候,還得分心應對一直都對他的學習很放心卻突然緊張兮兮的姚期。雖然我知道你能穩坐釣魚臺,就算失利也能專心準備工作室,但我想說,既然是挑戰就得全力以赴,不能掉以輕心。某個說瞎話不打草稿的人如是說。於是何歡就很榮幸得在考前最後兩個月的時間裡被車接車送與某人寸步不離,晚出現五分鐘都得打報告不然回去就得面對姚期的怨婦臉。公交站牌前告白被拒後,再見面,殷超的態度就回到了兩年前兩個人最初認識的時候,一舉一動都剋制在規矩之內,分毫不差。何歡對他的巨大變化感覺微微吃驚,卻到底什麼都沒說。不能給他希望,倒不如斷得乾乾淨淨。只不過很多事情你沒注意到,不代表它不存在。沒有關懷也並不妨礙有些感情在暗無天日下瘋狂滋長。考後第三天班級聚會,燈光昏暗的ktv裡,何歡正低頭含笑與旁邊的幾個女孩兒談論什麼,殷超定定地看著,然後仰頭將面前扎啤杯裡的酒一飲而盡。他以前總覺得自己對於何歡來說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們有相近的靈魂。為了這多出來的一層瞭解,殷超曾嘗試過突破何歡的心防。最後呢,他全軍覆沒一敗塗地。班主任剛打完電話準備回包廂,就看到一個熟悉的精瘦身影正靠在欄杆上望著燈火輝煌的城市抽菸。“本來以為這一屆會和以往不一樣,起碼班長懂事得令人髮指,沒想到私底下都一樣啊。”他喃喃,然後走過去,放鬆了以往的嚴厲口吻說,為什麼不和同學們一起唱歌?猛然聽到老師的聲音殷超迅速轉身本能地把煙藏在身後摁滅在了鐵欄杆上。向來都疾言厲色嚴禁學生抽菸喝酒的老師頓了一下然後遞了一支菸給殷超,說,無論在學校還是出身社會之後抽菸都是不受歡迎的習慣,但每個男人心裡都有關於煙關於霧的情懷。就像隱傷,每個人都有,只不過在是否曾經示人上存在微小差別而已。殷超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矮了自己半頭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特別偉岸,他愣著,含糊著喊了一句,老師。對面的人輕輕地笑了一下,說,以後沒人護著記得萬事考慮周全些,還有啊,煙還是要少抽的,不然有一天生病了還得拖累別人。教書育人一輩子的老師一本正經地傳授完人生真經就神神叨叨地回包廂了。這樣全須全尾的齊聚一堂大概會是最後一次了吧,下次聚會,昔日素面朝天的學生已經在自己的崗位上擔當自己的責任,有人已經結婚,有人生了孩子,有人總是很忙,無暇出席。總之,又帶大一幫熊孩子啊。何歡上完廁所回包廂,遠遠地看到殷超站在走廊上,右手兩指間一支菸,因風亮起星點火光。他走過去,低聲喊人然後與班主任錯身而過。殷超看了他一眼然後匆匆別過頭去走開。“等等。”何歡喊他。急急邁開的步子又急急停住,殷超轉身,一言不發地看向何歡。何歡忽然忘了自己想說什麼,只能尷尬地眨眨眼側身趴在欄杆上,問,你就一句話都不想和我多說嗎?殷超頓了一下,緩步走回來道,我以為你是那種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多看一眼都覺浪費的人。何歡在心裡無聲點頭,然後嘴上說,或許吧。但是班長,要是沒有你扶持著生活一定會艱難不少啊,所以我打算為了利益犧牲一下色相。在學校裡,何歡向來都不是規矩聽話的人,但他的成績一直遠遠領先於第二名工作上也小有建樹老師們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要有時間,只要他想,馬上就能異軍突起做最耀眼的那匹黑馬,哪裡還需要一個班長照應。殷超看著他撇著嘴一本正經信口亂說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無奈道,你啊!僵了兩個月的關係終於緩和,何歡也跟著笑,笑到眼角都沁出淚來。三年結束,就算要曲終人散場,少年也依舊是少年,朋友也還是朋友。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凌晨一點,姚期剛剛把姚家幾個長輩送回大洋彼岸又跑到公司處理了很久積壓成山的檔案,一抬頭圓月便已當空。他忙了一天,襯衫已經有些發皺,領口也已被汗液濡溼,黏黏地貼著面板。匆匆忙忙趕回來才想起何歡說過今天同學聚會,不回家。他粗暴得扯了扯袖口,正要邁步走進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