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何歡剛從餐桌上走下來,坐在電腦前開啟網課就接到了教授打來的影片。身為國家級科研所院士日理萬機的教授端坐在電腦前笑眯眯地問何歡,最近學業進行得還順利嗎?實驗呢?“都好。”那是他最尊敬的教授,問候來得太突然,何歡一時語塞。對面的李教授卻渾然不在意,端著慈祥的笑容孜孜不倦地問,我指導你學習吧?“您……您收徒向來都是萬里挑一,要指導誰又何必這樣說話。”“那我就當你同意了。”李教授笑,話語間竟然有完成任務的輕鬆。何歡無奈,有錢不一定能為所欲為,但姚家人真的可以。黃昏時樓下不久前剛剛開起來的酒吧“夜色”開門營業。一個穿著休閒戴著棒球帽的少年跟在人群中進了酒吧。一進去,他就找了一個角落,背對著人群坐著。主觀意願上拒絕了一切搭訕。少年的眼睛很好看,眼角一彎,眸中有清泠的光。他不笑的時候,沉默地望著你,會讓人有一種被深愛著的錯覺。少年說,來一杯純度高的。酒保向他所在的方向淡淡地望了一眼,片刻後遞上本店最烈的酒,少年將杯托起放與鼻翼前停頓了一下,沒說滿意還是不滿意,只微微皺眉。一旁獨自坐了很久的女郎上前自顧自地和何歡碰了下杯子,說,無論什麼時候一個人喝酒都顯落寞,所以你不介意我坐在這裡吧?何歡笑,美貌在全世界都是通行證。大概是類似輕佻的話她聽慣了,聞此也沒有反應,只是坐在何歡旁邊,一杯接著一杯與何歡相碰。五杯下肚,女郎不知想起了什麼,眼淚掛在眼眶裡,滴溜溜地打轉。但她不認輸,仍扒著何歡的胳膊問他為什麼沒醉。“若真的成了醉鬼才是辜負美人和月色。”何歡隨口回答,隨即撞上對方責問的盈滿委屈的雙眸。他頓了頓,又說,我六歲開始借酒澆愁八歲就用酒精助眠,這麼多年,不曾醉在別人前面。女郎重新打量他,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她說,明明是個孩子卻更像個瘋子,瘋子也有故事,大家都有故事,誰他麼沒有故事。她笑,眼淚卻奪眶而出,倔強的她選擇了第一時間轉身離開,腳步踏出酒吧之前回頭留下一句,有緣再見。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酒保看何歡的目光就從陌生到探尋再到佩服了。他趴在吧檯上興致勃勃地問何歡,真的沒醉過嗎?何歡看他,然後點頭,說,酒不醉人。短短四個字,卻是少年人這些年從泥沼中噩夢中凝練出來的態度。一直坐在不遠處的老闆起身去接快件,路過何歡時盯著何歡的鞋頓了一下,隨後微微笑開。這家酒吧並不大,裝修也不算豪華,但因為樓上就是商務人員來本市最常來的酒店所以經常能接待一些喜歡把身份隱藏在濃霧之後的非富即貴的人。所以這彈丸之地其實也是藏龍臥虎。放在吧檯上的手機忽然亮了下螢幕,黑底白字上是姚期的問話,他問,在哪?晚餐要一起吃嗎?手捧酒杯的人掃了一眼螢幕匆匆略過,結果半分鐘之後就追過來一連串問號。何歡看了一眼,彷彿難以承受一般閉了閉眼睛將手機扣了過去。但他顯然低估了姚期,反扣在桌上的手機隨後就開始震動不休。拿著快件回來的老闆剛好看到這一幕,提醒道,我覺得你還是接吧,不然看這個架勢八成會追過來。“他不會。”何歡本來是望著酒杯裡晶瑩剔透的液體,但他的目光卻像透過酒杯看到了遠方。“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打賭嗎?這條項鍊壓給你,我賭他一個小時之內會過來。”一向寡言沉靜的老闆湊近何歡,憑他從業多年的經驗承諾道。話語間的篤定竟像是對自己愛人的信任。何歡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推過來的價值百萬的首飾,一點要伸手拿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問,我要一條女式項鍊幹嘛?老闆意味不明地笑道,重點是,我想要你腳上那雙鞋,而發訊息得不到回應願意追來電話的人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別人穿過的鞋?”老闆咂舌“你對鞋類的收藏價值一無所知。”縱使何歡再老成持重也到底是個少年,被人再三撩撥還是忍不住想賭一下。半小時後手機忽然響起,何歡看了一眼螢幕表情僵硬,所幸乾脆沒接。然後一分鐘之後就收到了簡訊:小歡?他喊他小歡,永遠是這樣親暱縱容的口吻。有那麼一瞬歉疚湧上心頭,何歡覺得不該讓人如此擔心,隨後又想了想姚期有急事需要別人幫忙的可能為零,於是就狠了狠心沒有回覆。然後他沒接電話就直接導致姚期出現在了他面前。距離剛剛的打賭剛好過去五十九分鐘。何歡是懵的,雖然他的確不想要那條女式項鍊但他也確實沒想過姚期真的會來,還是這樣風風火火的。姚期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在群魔亂舞中找到了何歡,然後徑直走過來,從吧檯上拿走何歡的手機,片刻後又交還,說,把響鈴和震動都開啟,這樣方便聯絡。何歡面容僵硬,忽然感覺自己就像赤腳站在荊棘地裡一樣窘迫。老闆隔著吧檯湊近他,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