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0頁

霍秋水沒見過這麼溫柔的女人。也沒見過為了他跟發怒的熊對罵的女人。想到這都是為了把他像現在這樣拉到身邊輕輕抱著。霍秋水只覺乾枯已久的眼睛再一次湧出清泉。他抱著自己的媽媽。拿回了屬於自己的眼淚。“媽媽。你真的是我媽媽?我不要爸爸。爸爸給我找好多孃親,沒有一個是我的孃親。我不要爸爸。我要媽媽。”那個女人一手領著他,一手抱著睡著的霍山扣,連夜離開大陸。上了渡輪,轉了七八次的公交車。在那個出租屋裡面,一個躺在床上的滿臉笑容的男人放下手中游戲機去接她手裡的娃娃。他的親生母親把他拉到剛能擠下他們的廚房裡,關上門,再一次在他面前蹲下,拉住他的手告訴他,“秋水,你乖。媽媽跟另一個叔叔生了一個弟弟給你。他叫霍山扣。就是跟你一起玩,牽著你的手找到我的那個孩子。喜不喜歡?”他隱約曉得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永遠都會不如那個睡著的娃娃。他撒著謊說,“我喜歡的。媽媽,弟弟那麼可愛,我會喜歡弟弟的。”他的親生母親很欣慰。又提出,“那就好。但是,你不能叫他弟弟。你要叫他表弟。”“好。”他後來知道,他的親生母親叫鐵貞。他的親生父親霍大郎,是跟他親生母親生了霍山扣的霍四郎。就是癱瘓,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他那時候不知道這些。他要做母親眼裡的好孩子。他不能惹母親生氣。他為這個弟弟打跑騙他打賬號不給錢的傢伙。幫他弟弟搶回來滿級的遊戲卡,把那搶東西的人痛打了一頓。他踩在小板凳上教弟弟做小炒柚子皮。越是相處得久,他越是喜歡他這個弟弟。他這個弟弟跟只會打架的他完全不一樣。弟弟一年級的作文還被老師作為範文,貼上公告欄。他很驕傲地跟人家說,年級 霍山扣“哥哥。”“嗯。”霍秋水一點點蹭著他弟弟軟軟的臉。一夜未修理的胡茬戳得他咯咯笑。說到那個人,他弟弟總會笑得像個孩子。“哥哥,你同意了?”“你天天說,我能不同意嗎?我看到他了。我曾經對他有偏見。是我的不對。無論你怎麼選擇,你都是我弟弟。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把他拉出來。我看得出來,他可以為了你放棄所有。”“山,你可還記得秋水幽幽愁?”這是一年級時候霍山扣用他們倆的名字寫的詩。藏在那範文裡被貼上了榮譽牆。那篇作文的題目是兄弟,他至今還記得。霍秋水笑笑,對出下一句,“青山兩岸扣。虧你還記得這個。那老東西說的不錯。是非成敗轉頭空,還有秋月春風。我們一個對一個錯。只有放下這些,我們才是兄弟。”霍山扣被霍秋水牽著手,衝進破廟裡躲雨。霍秋水把霍山扣的獎狀貼著胸口藏著。沒想到雨還是太大。獎狀溼透了。神臺後邊走出來一個毛髮花白的爺爺。明明是八歲小孩的身子,說話的調調,花白的頭髮,走路一步一停的樣子,又無不不是八十歲老人的做派。那古怪的老人變了一個魔法。把獎狀連同他們的身子一起弄乾了。霍山扣說謝謝。那老人抓住他倆的小手握在一起,給他們唱起了滾滾長江東逝水。霍秋水看過《水滸傳》,知道這序的全文。他跟那個老頭子對唱。那老頭子唱到後來只重複著是非成敗轉頭空,還有秋月春風這一句。越唱聲音越遙遠。霍山扣眨眨眼睛,那老頭子就不見了。問身邊的霍秋水,後者說他所見所聞也是一樣。“祖師爺爺說的話總是對的。哥哥,你一路小心。”霍山扣也是認識牛仁之後有幸受祖師爺爺洗禮,見過那個白髮老人第二次。至於他為什麼反覆唱著那兩句,更是到了如今,站在碼頭跟哥哥冰釋前嫌才曉得箇中意味。“沒事的。奶奶會在天上保佑我。”“哥,其實你不必,”“你只能拉他出來。我絕對不允許你進去。這是我最後的妥協。山。就算不是為你,我也要為他。我霍秋水這輩子,跟日升會勢不兩立。”“再見。我在大陸等你跟你的他。”我只能在白色的圈裡等你。這是我最後的妥協。“再見,哥,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我只能活在這裡,不乾不淨。“那也只能這樣了。”清河一衣帶水,安居島與大陸似斷未斷,也像他們兄弟,不再見,還有青山同看綠水長流。上了船,迎接他的是船頭抽水煙的年輕水手。“霍秋水?”水手眼裡寫滿輕佻。“正是。”霍秋水恭謹回答。水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雙光腳丫在雪白欄杆中爭輝。“霍警官。恭喜高升!”那是一種嘲笑的語氣。這讓霍秋水很不舒服。此人負手在後,扭著腰,一副沒了脊椎骨的模樣。那軟軟身子甚至讓霍秋水一度懷疑此人的性別。這人一路上從他奶奶拖走他說到他奶奶去世,嘴裡絮絮叨叨沒個停。把霍秋水煩的不行。他自己家的私事,並沒有拿出來跟人家討論對錯、揣摩當事人心情的想法。再有千般不對,那也是他的奶奶,由不得你這個外人來多加口舌。說完注意事項,水手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