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漫天靈幡迎風亂舞,一行白燈悽悽相迎。
靈堂當中一個斗大的祭字,下停一口黑漆靈棺。
棺中的那個人,已經永遠見不到了。
程千葉緊緊咬著牙,紅著眼前看著靜靜停在那裡的棺木,行了祭拜之禮。
賀蘭貞的一位副官,姓李名忠,跪坐在靈前回禮。
他臉上有數道傷痕,胳膊也受了傷,用繃帶吊在脖子上,是在犬戎的伏擊中,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之一。
“賀蘭將軍……是怎麼死的。”程千葉站在他的面前,語氣淡淡的開口。
李忠抹了抹眼淚,把說了多遍的說詞再度重複一遍。
“那日我們接到線報,說是發現了小股犬戎人的痕跡。”
“誰接到的線報?”程千葉打斷了他。
“我……是卑職的一個部屬。”
“那個下屬,叫什麼名字?”程千葉吩咐身側的阿甲,“去把人找來,把那一役沒死的所有人,都一起帶來。”
李忠低著頭跪在那裡,他心中突突直跳。
主公不可能知道,他轉了轉眼珠,鄭州城內都沒人發現,主公剛到怎麼可能就識破了。
“你接著說。”程千葉依舊不溫不火的問,還在程鳳搬來的一把椅子上慢慢的坐下了。
李忠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日的事。
應該沒什麼破綻,知情的人全都在那一役中死了,他想。
他是賀蘭家的家臣,年輕的時候一直跟在賀蘭家的老族長賀蘭晏之身邊,後來又追隨了賀蘭家族年輕的新銳賀蘭貞,成為賀蘭貞信賴的副官之一。
賀蘭貞命他駐紮在距鄭州西面二十里外一個小縣,這是鄭州防禦西戎的一個重要前哨駐點。
數日前他領著幾名親信趕回鄭州城,告知賀蘭貞他們在駐點附近發現疑似犬戎探子活動的跡象。
賀蘭貞絲毫沒有懷疑,親自點數百親兵隨他前往駐點查探敵情。
走在路上,賀蘭貞和往日一般隨興的同他交談。但李忠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心砰砰直跳,對即將發生的那件事忐忑不安。
“李叔。”賀蘭貞突然喚他。
“怎,怎麼了,少將軍。”李忠嚇了一跳。
“我覺得前面的路似乎有些不妥。”賀蘭貞勒住了韁繩,停下馬。他皺著眉頭,看著前方有些陰森的密林。
“能,能有什麼不妥。這可是咱們自己的地盤。”李忠壓著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強笑道,“過了這個林子不遠,就是末將的駐地了,末將早派人在林子那頭等著迎接將軍的大駕呢。”
賀蘭貞就同往日一般的笑了:“也是,有李叔在安排,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
靈堂之上,看著滿天飛舞的白幡。
跪在地上述說著一切的李忠內心莫名升起了了一股愧疚之意。
他口中滔滔不絕的說著那精心編織,天衣無縫的謊言。
把他怎麼奮勇抗敵,不顧自己身負重傷,拼死從敵人手中搶回賀蘭貞的屍身,僥倖突出重圍的過程說得繪聲繪色,令聞者無不嘆息。
便是那幾位換了麻衣來到靈堂的賀蘭家族之人,也都噙著眼淚感激的望著他。
連族長賀蘭晏之,都親自施禮向他道謝。要不是因為主公還坐在那裡,賀蘭晏之幾乎都要過來扶他起身,說起感激的話語了。
然而主公端坐在他面前,黑黝黝的眼睛注視著他,不說話,長久的沉默著。
主公異樣的沉默,使整個空氣都似乎凝結了一般,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李忠跪在地上,在程千葉凝視的目光中,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