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裡堆滿了東西,有兩塊黑麵包顯然是太久沒有收拾,現在索性拿來當做硬邦邦的畫擦。
他的臥室也簡陋而質樸,旁邊還放了幾本書。
最奇異的,便是滿屋子到處都是的手稿。
海蒂一眼就認出來這字母有多特殊,甚至勉強能讀懂一些。
達芬奇是左撇子,書寫也習慣從右往左寫。
不僅如此,他甚至連單詞的所有字母都可以反著寫,這樣哪怕是記錄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也沒有人能讀出來。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上面,他略有些緊張的解釋了一句:“不要隨便動這個——位置也不要改變。”
“你的加密方式很特別,”海蒂沒有靠的太近,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壁櫥上的一頁手稿:“可是用鏡子一照便出來了,不是嗎?”
他寫的全部都是映象的文字,只要拿玻璃鏡一照,便全都翻轉了過來。
等等——這個時代有玻璃鏡嗎?
青年有些訝異,他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句:“不要告訴別人。”
海蒂忍著笑點了點頭,同他瞞下了這個秘密。
這個人很奇怪。
不問自己為何逃亡過來,不問自己的出身和底細,急匆匆的就收了個女僕,簡直沒有任何戒心。
他難道有什麼秘密嗎?
等雜物間收拾出來,床褥也準備的差不多了,達芬奇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她:“你會釀造葡萄酒嗎?”
海蒂懵了下:“不……會。”
青年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法國的女傭不會做這個嗎?”
不,我會做無線通訊器。
我還會拍電影。
她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詢問道:“除了日常打掃和烹飪之外,先生還需要些什麼?”
“那,你會釀造啤酒嗎?”達芬奇皺眉道:“或者其他的酒?”
“……也不會。”
“算了,”他嘆了口氣:“我去買吧。”
“對了——義大利麵總該會做吧?”
……這個時代對女人的要求這麼嚴苛嗎。
海蒂心想在他這做女傭總比去別處安全些,認真了神色道:“我明天就去學,找附近的老婦人問問怎麼做。”
青年點了點頭,竟也頗好說話。
他猶豫了下,開口道:“平時也不用做很多事情,有空的話,給我當下模特。”
“嗯,沒問題。”
她幫忙把庭院和工坊裡都打掃了一番,又預支了工錢去買了身衣服,趁著這新主人回工作間忙碌的空檔,又出去轉了一圈。
如今處在新舊文化的交界處,路邊的人們既穿著意式織錦的普爾波安長袍,也有不少人如達芬奇一樣穿著德意志式的切口裘皮袍。
女人們有些會用長巾裹住頭髮,衣裙多是分體式長袍,領口倒是低的可怕。
在達芬奇宅邸的不遠處,就有好些奇奇怪怪的鋪子。
海蒂雖然看不太懂義大利文的招牌,卻還是一個個逛了過去。
鐵匠鋪、金箔鋪、染布坊,再走遠些竟然還有個眼鏡店。
更有趣的,恐怕是隨處可見的義大利麵條。
人們甚至會當街揉制小麥麵糰,揉了切切了再曬,抻的老長了掛在外面。
不光是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曬了好些,街面上廣場裡都是金燦燦的一攤麵條曬在那。
海蒂攏了一下頭巾,把面容也稍微遮掩了一些。
她生得黑髮藍眸,面龐輪廓是典型的猶太長相,雖然漂亮出眾,可和這裡也確實有細微的差別。
這附近大致轉了一圈熟悉了不少,她拿著僅有的工錢為自己添置了些東西,準備回家再做些雜活。
可當海蒂靠近達芬奇的房子時,附近的路人會露出詫異的眼神來,甚至停下腳步確認她是否真的進去。
——怎麼回事?
海蒂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卻還是推開鐵門進去了。
達芬奇依舊在埋頭寫著文稿,似乎對畫畫並不感興趣。
她沒有過去打擾他,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小心地把女僕裝裡的首飾全都取了出來。
那是從奧地利帶回來的東西,也是與前世唯一有關聯的事物了。
伴隨著夾層被小刀拆開,四五個戒指滑落出來,上面的藍寶石和鑽石都璀璨如初。
少女垂眸打量著這幾樣舊物,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