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那些人得到天下時,卻開始把自己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吃掉。爭奪權力,會發現不得不殺戮,最後會發現殺戮是唯一的最好的手段。然後,開始不把人命當人命,殺人太多了,也許就再難尊重他人的生命,既然他人的生命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東西,只是決策上的一個數字,棋盤上的一粒棋子,既然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人,他也就沒法再愛別人了吧?
這是一個悖論。如果他認為別人的生命也是神聖的,他就得承認自己錯了,承認自己錯得血流成河,那種壓力不是人能承受的。如果他認為別人的生命只是個狗屁,生活在一群狗屁中,多麼孤單,甚至,到最後,他會覺得連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兒女,也不過是個狗屁,他的生命千百倍重於他人的生命,他就把自己與他人區分開了,他自己把自己當成了神,萬歲萬萬歲,實際上,他已經成了妖。
在人群中,做神或者做妖,都是痛苦的。怎麼都是痛苦的,只是本能讓他們選擇活著。所以,不要開始,別開始殺戮。手上有人命的感覺,是可怕的。帥望慢慢垂下眼睛,呵,是這樣吧?韓叔叔說,如果你變成另一種人,也許會成功,可是我不願意看著你變成別一種人,如果你堅持,你就走吧。帥望呆呆地,也許,如果他不這樣說,也許,我會在不得不做出選擇時——帥望漸漸明白,他當然不會選擇自己的死亡,如果你不得不選擇自己的死亡與他人的死亡,你當然不會選擇自己的死亡,你會選擇他人的死亡,一次又一次,直到習慣於選擇他人的死亡,然後,只是因為一點點微小的可能,可能的傷害,可能的隱患,開始殺戮。如果韓叔叔什麼也不說的話,也許有一天,我會成為另一種人,會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你必須選擇,做一個好人死掉,還是做一個妖怪活下來,你會怎麼選擇?
冷惡竟然說,如果他會被人害死,那就讓他死吧。帥望放下那些信,成為妖怪,也是一種死亡,如果必須選擇,死亡沒有那麼可怕。
原來,韓叔叔並沒有錯,他也沒拋棄我,他從沒有拋棄我,他寧可傷害我,傷害我們之間的感情,目地,是為了把我留下,而不是把我推開。帥望微笑,韓叔叔沒有做錯。我,會永遠停留在此時此刻,不再長大,不再改變。做一個韓叔叔希望的彼得潘。韋行回來時,發現韋帥望正刻石頭,他皺皺眉:“做什麼?”帥望笑道:“刻章啊,難道把信這麼送去?”韋行看著他,嗯,我當然知道得刻章把信封上,只不過,我沒想到你現在居然有心情做這個,嗯,你那個變態爹的變態信對你沒啥影響嗎?其實,我應該只給你看那封,關於,什麼,他其實不是扔下你不管,而是覺得韓青對你更好,雖然我還是覺得那是個變態想法,不過,也許你希望知道,你親爹也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王八蛋吧?不過,你也不必輕鬆快樂成這樣吧?韋行不悅:“有什麼好笑的!有什麼事值得你這麼高興嗎?”帥望無語了,我高興有罪啊?帥望抬頭看一眼,唔,你被那個燕婉兒修理得很厲害吧?帥望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他忙拼命忍住,千萬不能笑。晚了,韋行低頭,順著韋帥望的目光,看到自己衣服上,被人揪出來的兩團皺紋,雖然他努力地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可是被那死女人兩手揪住衣領,緊緊攥出來的皺紋卻是怎麼也抹不平。
韋行暴怒了:“好笑嗎?”一巴掌抽過去。韋帥望臉上被掃了一巴掌,手裡的石頭刻刀也掉在地上,他愣住,笑容消散,霍地站起身,怒目。咦,很久沒看到這張憤怒的臉了。奇怪,看慣了韋帥望的笑臉之後,居然覺得他沉下臉來,有點嚇人。韋行還沒做出反應,帥望已緩緩放鬆他的肩,眉目也順下來,長出一口氣,算了,別同這個白痴計較。帥望轉身,低頭,去撿他的石頭與刀子,然後默默坐到房子一角去,不再招惹韋行。
韋行站在桌子邊,訕訕地,內心更加憤怒,我瘋了嗎!我打他做什麼?!他的控制能力真讓他自己抓狂。然後韋行認識到,他失控並不是因為那個弱智美女惹了他,而是因為,他覺得不安,他對冷惡那些信對韋帥望的影響,感到不安。韋行奇怪地問自己,咦,我還一直以為,我不是一個多心的人,這是怎麼了?然後韋行明白,因為韋帥望的反應好奇特。他看到他父親的信,那些病病歪歪,詭異噁心的東西,一開始滿臉感傷,強忍眼淚,他可以理解,任誰,看到自己父親寫的我年少時多麼孤單無助之類的,也會有點難過吧,可是,韋帥望把所有的信看完,臉上竟然有一種釋然平和的表情,怎麼會呢?韋行想,我看了這麼變態無聊的東西,只覺得想吐,他從這些信裡看到了什麼,因為他爹覺得把他扔在韓青那比較好,而不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