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
果不其然,如之前所預料的那樣,剛一大清早的,廠子外頭就有人不請自來了。
昨晚回來的晚,所以依舊住在自己那間辦公室裡的蔣新文一大早就被外頭的喇叭聲吵醒。
等從辦公樓上遠遠看見是昨晚那輛車找上門來了之後,他那張不得已才爬起來,接待這位‘貴賓’的老臉具體能臭成什麼樣也是可想而知了。
而廠房外,相較於蔣廠長所感覺到的最直觀的困擾,今早特意除了司機沒帶其他人,天還沒亮就這麼過來的老闆對於這位小縣城裡老博士的態度也是擺的極其友好,尊重。
光是上門拜訪帶的香菸白酒和其他東西就是他自己手把手親自拎著過來的。
等從廠房前略帶參觀性質地繞了一圈,又在樓底下望著大部分廠工都沒睡醒的宿舍樓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梁生像是很隨意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盡頭並有任何人出來,他這才收回視線,又上樓進了樓上蔣新文的辦公室。
“……”
昨晚回去後,他有通宵打電話,給杭州港那邊準備商量一下現在那頭的情況。
這是他的固定個人習慣。
畢竟那麼一大幫人留守於杭州港也不是一件輕鬆愜意的事,他作為專案參與者之一也應該瞭解下進度問題。
可也是這通電話,竟讓梁生意外得知,就在他又一次離開的這兩天,鄧凌峰手頭那邊的入水實驗又再一次遇到了困難,還差點在實測過程中出現了人員受傷事故。
兩個歲數不大,才十八九歲的小兵被懸掛鉛塊上驟然間因壓力過大的鐵繩差點直接切掉了手指,還是當時站在模擬夾板上的鄧凌峰和另一位技術員及時拉住人,這才避免了一場重大測試安全事故。
事後他們趕緊去檢查底艙旁邊的機輪,卻發現這一次別說是能扛得住水底壓力了,其中一臺價值數百萬的實驗船艙居然因此被活生生壓變形了。
這造成的巨大經濟損失不說別的,放在杭州港這樣的國家科研機構也是極其重大的一項技術損失了。
對此,從電話裡都能聽出對方語氣中那份懊悔,後怕的梁生一時間也沉默了。
要光說經濟損失,他倒是沒那麼心疼——可他實在心疼的,反而是這份付出一年多的技術心血竟就這樣被摧毀了的不甘心。
“我他孃的是怕真對不起老領導當初對我的信任,他人已經退休了,身體還不好,還得為這種事操心,我也於心不忍……尤其國家那麼多年的錢都已經投下去了,這兩年東海形勢又不好,這個節骨眼我們該拿出國防儲備的氣度來,堂堂正正地震懾外頭那幫狼子野心的人,但這船造不出來,其他的又該怎麼辦呢……”
這是鄧凌峰的肺腑之言,他與目前還在港城的那位老人原是上下級的關係,也因此,這麼多年,梁生才與他多有接觸。
等在舟山奔波數日,又趕上今晚這種事,身體上也有一些疲憊感的他挪動著身體往後靠了一些。
接著,單手拿著手機,走了一天路,膝蓋骨痠麻都有點沒知覺的梁生才儘可能保持語氣上常態,語氣十分肯定地對自己的老對頭道,
“咱們認識多年,我不和你說虛的,我自己是底層爬上來的,見慣了各種尋常不尋常的困難,所以我從不怕有些事情不好辦,壞的後頭總跟著好的,這事弄到現在,就是不成也得成,你和你的人儘管在那兒再等我兩天,我會想辦法解決的,無論是從時間上還是人員上。”
“……”
“你要相信我們所有人,也要相信你自己。”
而話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兒了,關於要把蔣新文找過去支援‘龍宮號’的事,也已經默默被梁生放到了當前掃清一切障礙都要完成的首要事宜上。
也是這個原因,原本就因為心裡操心著的事太多,加上身上沒貼膏藥,而有點睡不著的他這才天一亮,就起了個大早過來了。
此刻,窗簾四面拉開的嵊泗船廠三樓廠長辦公室。
再一次登門拜訪的梁生正與蔣新文分別位於兩個方向和擺龍門陣似的對坐著。
兩盆蔫不拉幾的發財樹擋在辦公室的大門口,那要精氣神沒精氣神,脖子上還掛著一張‘恭喜發財’的滑稽樣兒,還真與這蔣老鬼本人有幾分相似之處。
而這麼一眼看過去,這辦公室裡的擺設不僅四處邋遢地像個倉庫一般,還壓根沒有一個成功企業家該有的範兒。
凌亂的老式辦公桌上除了些設計圖紙,測算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