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這從外地大半夜趕回來的車裡好像坐了不止一個人,但因為雙方隔著些距離,所以誰也沒看清楚誰,只聽說有溺水的孩子要去急救,對面立刻就停下來了。
夜色中,兩輛車都靠邊停。
黑漆漆一片的情況下,把外套都脫了給人身底下墊著的梁生這邊先幫大嫂把兩個孩子抱上對面的車,也沒工夫注意具體對方車裡都是什麼樣的人。
一通兵荒馬亂把兩個孩子好不容易送去醫院。
等到後半夜,兩邊都參與救人的都有功夫坐下時,一個讓梁生壓根沒想到會撞見的人竟就這麼出現了他的面前。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家那個該在首都好好上大學,還準備畢業深造,開始自己光明人生的國之棟樑竟會出現在這裡,不僅穿的和些小地方打工的青年似的,還一身船廠實習廠工的舊衣服,兩隻手上都是些不知道幹了什麼的老繭。
——而這人,竟也就是先前從那本地老人口中曾經提到的那位打首都來的年輕數學天才,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聯絡——梁聲。
十四
晚十一點。
嵊泗縣,城鎮醫院住院部。
年久失修的燈泡掛在整體藥水味很重的一樓走廊上頭搖晃,不遠處坑坑窪窪的牆上,還有一臺普及農村生理衛生的安全套一元機。
一眼看去,那一元機上書寫著一行紅色的大字‘男女生理健康,全民共同維護’。
但實際上,這種機器早兩年當地根本沒有,還是這幾年浙省城鎮經濟上去了,才開始從全國,陸陸續續在醫院,小賓館,農村敬老院之類性衛生比較混亂的地方常見起來。
聽說,當地正經人平時都不怎麼好意思靠近這類機子,往往就是那些社會關係比較混亂的流動人員才會趁著大晚上的花個一塊錢買個再找桑拿房過夜。
而這大半夜,從樓上繳費處拿了單子,還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四處找的梁聲也是一路穿過鄉鎮醫院走廊,從二樓病房處下來。
等他再下樓,就見有個彷彿正好在此處等著他的身影正一動不動站在不遠處,眼神似乎還不偏不倚就落在樓下那臺安全套機上。
“……”
這一幕,讓手裡還拿著單子的年輕人一頓,隨之先前下來時,還在一本正經思考著什麼的表情也跟著古怪了起來。
但看背對著他站在那兒的那個男人的身旁此時也並沒有熟悉的秘書和司機跟著。
想來是今晚救人這一件事情已經解決了,另外的一件事情還沒完,所以他自己才把人都給先趕回去了。
而望著他明顯肩膀放鬆著單手插兜,兜裡的那臺手機露出一角,明顯是已經打過電話給他某些遠在外地的關係詢問過什麼,搞不好已經什麼事情都清楚的樣子。
站在走廊裡的月色中顯得年紀尚輕,卻也已經有了成年人該有的一切稜角的青年也沒有說什麼。
但與此同時,他一向內斂深沉的內心卻也跟著變得莫名沉默下來。
就在方才,他在樓上繳費時,那大夫還問他這一身風塵僕僕的是不是從溫州回來的。
算起來,這兩天,梁聲自己也確實一直在和蔣新文在溫州忙著些事,所以沒來得及趕回嵊泗縣城。
過程中,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和蔣新文一塊參與推廣和介紹船廠目前最重要的一個技術點——吃水深度穩定性機輪,因為梁聲先前有大半個月幾乎都在透過自己個人的數學運算方法幫助這個零件做基本測算。
所以即便他的樣子還年輕,名義上也只是個暑假過來這邊的業餘實習生,但蔣新文還是十分信任地將他帶了過來,又在一堆老技術員,老教授當中聽了兩三天課。
這幫舟山各地的老工程師大多歲數挺大的了,但關於測算方面的各類經驗卻都是積累了幾十年才下來的。
所以他們的方法自然是非常效率,也非常實用,抓住這次機會的梁聲為此特意在這場交流的基礎上請教了不少關於實用運算的問題。
因此這一趟下來,著實對他是受益匪淺。
而趕上這趟正好來溫州,自離校一個月來,一直也沒有和學校的任何同學老師們聯絡的梁聲還藉著機會找了個小賣部旁邊電話亭,給清華那邊的宿舍樓打了個電話。
正好那天賈思凱和雍傑都有事不在,還是留在宿舍莊姚接的電話。
結果一聽到對面那個他不認識的陌生電話竟然是梁聲打來的,這三年來鐵打的兄弟頓時心理上就垮了,情緒一上來就差沒在電話裡哭嚎著喊上幾嗓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