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緊接著高考,大學,工作,她忙忙碌碌地越走越遠。直到失去那個溫暖的港灣的這一刻,她才明白那個一直站在她身後目光慈愛望著自己的老人,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今年年初的農曆除夕夜,竟然成為了她和奶奶見過的最後一面。當時她跟著父親從奶奶家離開,老人不顧兒孫勸阻,拄著柺杖堅持要送她。小雪飄零的巷子口,風中微搖的紅燈籠,老人吃力地揮手告別的那一刻,便成了祖孫兩人的訣別。可能那個時候奶奶就覺察到了自己身體的狀況,可恨她如此地粗心大意,竟然絲毫未覺察到什麼不對。雲曦悔恨交加,捂著被子哭了大半宿。哭一陣就到衛生間去貼眼膜,眼膜又很快地被淚水沖掉,一邊哭一邊貼,直折騰到凌晨三點的時候才恍恍惚惚地睡去。恍然間她夢到自己回到了那間曾經睡了一整個童年的小屋裡,窗外陽光明媚,奶奶正在絮絮叨叨地給她打包行李,渾濁的眼睛裡全是擔憂和不捨,窗外的夏蟬拼命地鼓譟鳴叫。她開開心心地揹著包跑出門,奶奶拄著柺杖追著叮囑著讓她慢點。雲曦一轉頭,畫面瞬間破碎,她站在了一片高高的田埂下面,抬頭望向天空,薄雲之間,一行孤雁振翅往北方飛去。地裡開滿了黑色的藥草,奶奶佝僂著背站在田埂上,手中顫顫巍巍地捧著一束沾著露珠的白菊,衝她慈祥地笑,問她何時歸家。很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低低地吟唱著不知名的曲子,調子纏綿而悲傷。窗外天光大亮,雲曦從夢中哭著醒來。想起今天的拍攝日程,她強撐著精神去洗漱,鏡子裡的臉上全是未乾的淚痕,一雙眼睛腫地跟核桃似地。她昨晚對著鏡子一邊哭一邊貼眼膜的情形歷歷在目,然而看著這模樣,貼的那些個眼膜基本白瞎了,完全沒什麼效果。厲芒敲門進來,手裡端著一杯加了開水和醋的牛奶,又捏了一塊熱毛巾遞給她。雲曦拿了些棉球蘸著牛奶擦了幾分鐘,然後用熱毛巾敷了約莫十來分鐘的樣子,紅腫的眼睛終於正常了許多,只剩下一些未褪的殘紅,倒像是擦了薄薄的胭脂。只不過開拍前做造型的時候,方造型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雲曦的異常,不過她沒有多嘴問,只是比起平常的絮叨來沉默了許多。這個圈子裡混的人基本上都見的多了,論識人眼色這一點,各個都是人精。雲曦現在的情緒的確非常低落,完全沒有聽人說話的心,她只想一個人躲起來,或者是飛到奶奶身邊去,然而這兩種都是不可能的選項,她還有工作。平生 戲中愁是心裡愁場記板一打,雲曦在《孤城》劇組的最後一場戲正式開拍。這一場的佈景位於疏勒國異姓王莎闍的寢殿之中,相對而言不算太大,只不過擺設較多,所以相對有點複雜。前半場蕭亦古和莎闍的戲份已經拍攝完畢,現在場內如同疾風驟雨剛剛掠過,一片杯碗狼藉,蕭亦古手中的長劍滴血,如蛇出鞘一遍吞吐著毒光,刺向已經負傷倒地,無力掙扎的莎闍。正待劍入血肉之時,突然間橫向裡衝出一道纖細的身影,舉鞭一檔,金鐵相交的聲響刮刺著耳膜,蕭亦古的劍收勢不及,將面前阻擋之人震地吐出一口血來,踉蹌著退了好幾步後,猛地撞到了殿中的石柱之上,面色蒼白如紙,襯地一雙黑眸越發分明。兩人遙遙相望,一時靜默不語。蕭亦古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神裡突然起了些變化,劍勢的兇悍之氣也卸去不少。只聽得莎闍呼哧呼哧帶著血沫子的粗重呼吸聲。“抱歉,蕭大哥,他到底是我的父親。”雲曦捏著鞭柄捂著胸口,抬頭定定看著舒江白,“你可否……放過他?”話未說完,眼淚已經順著面頰撲簌簌地滾落。跟她對戲的舒江白敏銳地覺察到雲曦的不對勁,與平時的圓融感不同,雲曦身上的情緒像是隔了一層,讓他覺得十分別扭。果不其然還沒等舒江白接下一句臺詞,任高飛就皺著眉又一次叫停了拍攝。“雲曦你今天怎麼回事?”任高飛對雲曦的語氣難得地嚴厲,“為何這個鏡頭你始終要莫名其妙地哭?劇本上寫的不夠清楚嗎,你沒讀過劇本,還是嫌棄方造型的工作量太輕,或者是想讓我們每個人這一上午都待在這兒陪著你耗?”“抱歉。”雲曦起身道歉,面上因為窘迫而發紅,瞧著頗有些手無足措的感覺。她一直是那種對自己精益求精的性子,從來沒有因為自身的疏忽被如此直白地當面責備過。她也不是喜歡哭訴的人,她的事兒別人自然也並不清楚。即便是今天吃了這麼多次ng算是事出有因,但歸根結底也是她自己的問題。道理誰都懂,可是做起來卻並不容易。雲曦在開拍之前做了那麼多的心理建設,告訴自己是專業的演員,要敬業,要學會剋制,然而至親的突然去世對她打擊實在是太大,短時間心情無法平復,淚腺壓根就不聽她使喚。更何況這一場戲本就是莎勒親眼目睹父親被殺的戲碼,同樣的親人死亡,以景帶情之下,情緒更是難以自控地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