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家規足有上千條,從小到大,雖然薛月月抄了無數遍,卻是一條也沒認真讀過。聽見薛棠要她罰抄,只有氣無力地應了聲:“是,母親。孩兒知錯了。”嘴裡說著知錯,身子倒是磨蹭了半天才肯坐好坐端正,正當薛棠張口欲言時,會場中突然一片吵雜聲起。“大訊息,大訊息!嚴峰主來了!”“啊,你說的可是那位滄瀾公子嚴昭灼?”“胡兄弟可猜對了,正是此人,不曾想他避世十年,竟會再次出現。”“是呀,想必我等能一飽眼福,見識見識傳說中的蒼墨劍了。”滄瀾公子是嚴絳的號,而昭灼則是嚴絳的字。他們說的是高居雙榜榜首的不二峰峰主──嚴絳。施媛媛心想,這可就奇了,嚴絳避世多年,怎麼這回肯出來了?難不成是被那盜劍賊所激?兩人一唱一和,就經過月啼宮眾人身邊,讓施媛媛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其餘大人物面上波瀾不驚,似乎早得了訊息,起鬨吵鬧的都是一些稍為年少的少年。說到蒼墨劍,那人愣了一愣,才接著笑道:“胡兄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蒼墨劍本好端端的,葬在天河武霄宗所管轄的清風涯劍冢,前些日子卻被盜走了。”另一人聞言,大驚失色,似乎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大膽之徒:“被盜?何人所盜?”自然是文弄墨了。“聽說是京城一品樓掌櫃的弟弟,是個默默無名之輩。”“稚子無知!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可真是捅了馬蜂窩,惹來大禍,不知是不是想出名想瘋了。嚴昭灼何許人也?那是百年以來雙榜榜首,天縱奇才 武林大會眾人好奇心被推至巔峰,都想看看傳說中神一般的人物,究竟是不是目若銅鐘,有著三頭六臂。就在此時,眾人忽然自覺讓出一道大路來,兩名男子並肩而行,從中走過,直至一左一右站在階上尊座前,才停下了腳步,躬腰作一揖禮。本以為能在亂世中闖出一番天地的人物,該如何力大無窮,強壯無匹,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嚴絳是武林高手,卻不是森林怪物。所謂雙榜之首,長得還很是俊俏,看起來與一般世家公子無異。距離太遠了,施媛媛看得並不清楚,只知一者束銀冠,著墨衣,俊美卻冷酷寡言,身量高大,約莫二十來歲,不太愛與人說話,對於江湖俠客的熱烈議論,也絲毫沒有回應。他身旁的中年男子,高高瘦瘦,應是年近半百,一副笑面虎的模樣,從走進來開始就沒停過笑容,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態度,應是武林盟主章成濟。但施媛媛注意到了,這個人要是不笑,五官給人感覺則很是刻薄,感覺上不太高興。或許他是真的不高興,他作為武林盟主,輩份又比嚴絳高,偏生修為不如嚴絳,眾人對他的到來漠不關心。無端被小輩壓下了風頭,換了誰都一樣,不開心是很正常的事。施媛媛瞬間聯想到了施靈秀,善嫉確是人之天性。但不得不說,章成濟掩飾得很好,他人是笑瞇瞇,聲量一點兒也不變小:“各位俠士久等了,都請坐下吧。”他一出聲,眾人便安靜了,連薛月月也一把拉著她坐下,在她耳邊小聲道:“這人不是什麼善茬,你得留意點,不到必要時刻,千萬別出聲。”連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薛月月都如此警惕,應當真不是什麼善茬了,施媛媛將信將疑,也小聲道:“怎麼回事?他不是人人讚賞的武林名士麼?”薛月月怕被人聽見,把聲音越壓越低,聲如蚊吶,說了一大堆話,她沒一句也沒聽清。待她一停頓,施媛媛馬上小聲道:“你大聲點兒,我聽不見。”聞言,薛月月略略提高了聲線,僅身旁幾人能聽清:“他可當不起名士二字,也不是什麼世家子弟。”“怎麼一回事兒?好女俠,你可別吊我胃口了,趕緊告訴我吧。”“當年他被推上盟主之位,一是因為他修為不算太差,二是因為他是前盟主的拜把子兄弟,三是三大世家皆受制於他,更何況是……”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一記眼刀飛來。察覺對面有人窺視,應是在讀唇語,薛棠不疾不緩,從容地手執瓷杯,抿了一口茶,再以杯蓋掩唇,冷冷道:“說夠了沒?說夠了就閉嘴安靜。”窺視者乃圓融閣中人,且不止一個。數名紫衣弟子十分懼怕這位前輩,被她瞄了一眼,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盯著二人了。二人不明所以,又不敢違抗她的命令,只能雙雙閉嘴安靜。雲紋紫衣,好,好得很。薛棠不屑地放下了茶杯,心道:“呵,沒想到臥龍雲氏,也成了須彌塢的走狗。好歹是三大世家之一,雲家如此,未免忒不爭氣了些。”真不知是當誇章成濟好手段,還是當罵圓融閣養出一堆廢物。“第一輪──”“武宵宗莫玠--”“陽炎山莊孫寶──”座上的人說著話,沒過一刻鐘,已有兩人上了擂臺。一人身影修長,青絲只束成半冠,一襲雪緞長衫上有寶藍竹紋滾邊作綴,手執一柄色彩暗雅,紋路古樸的長劍。年紀小小,只在十六七歲之間,臉色卻冷得嚇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