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雖不比常家忠君護國,也從來無人任職朝廷命官,為其效忠,但怎麼說也輪不著要到謀反的地步。何況如今大洪強兵富國,地方起義自然不如當年宣帝在位時那般容易,薛家要想篡位為王,僅憑區區江湖勢力,如何足夠?這些事,她能想到,想必施羨魚想得要更長遠。於是,她並未多有憂心此事,反倒是更憂心呆在不二峰的自家弟弟。礙於脫離施弘逸勢力之後,文弄墨一直在不二峰隱居,有嚴絳這種第一高手護著,施弘逸也不好動他。一旦出了不二峰,想取他性命的人,又豈止是施弘逸及其黨羽?閻羅殿聲名浩大,得罪的達官貴人並不在少數。是以,因著擔心他的安危,文宛夢已將近六年不曾見過文弄墨。不見也好,只要他平安無事便好。可武林出了如此亂事,又怎會如當初一般太平?思來索去,她還是決定去給施羨魚撒個嬌,讓她想辦法讓人低調一點,將文弄墨護送到定封皇城。下了早朝,冕冠玄服的施羨魚迫不及待地往重華宮這邊來,惹得四大近衛一番調笑。她臉皮厚得很,也渾不在意,只在殿門前伸了伸懶腰,掩去眼中倦色,便獨自往殿內走去了。未見人影,已嗅到鼻端前若有若無的酒香,夾雜著一絲清香的桃花味兒。她瞇了瞇鳳眸,面向紗幔,唇角略微上揚些許,故意戲謔道:“呀,我說這兒怎麼這麼香,莫不是桃花仙子瞧中了這地兒,要跟我家娘子搶宮殿了?”知她骨子裡最愛胡鬧,自心結解開,平日獨處時沒少發科打諢,總愛說些風流渾話討二人歡喜。躲在紗幔後的文宛夢也不介意,只為那句“我家娘子”,悄然羞紅了臉,抿唇輕笑,又生怕被發現似的,刻意壓低了笑聲。話音稍頓,隨即,施羨魚又故作苦惱神情,本就生得絕色,此刻更讓人想要撫平她眉間皺摺:“哎哎,這可不行,我家娘子小氣得很。這地兒要是讓給你了,她可不樂意跟我擠在一塊兒睡。桃花仙子,賞賞臉,出來露個臉唄。”聞言,文宛夢是滿臉羞得褪不下血色,在市井打滾多年,她並不是沒被調戲後,言辭比施羨魚更露骨的人多的是。偏生此人是她意中人,教她無法抵抗,只好乖乖從紗幔後走出來。“誰是你家娘子了?她可沒說過她這麼小氣,不樂意跟你擠在一塊兒睡。分明是你,天天跑這兒來要跟她搶床褥。”打情罵俏更讓施羨魚暫時放下了心事,只笑嘻嘻地望著文宛夢,眼珠子是半點兒都挪不動視線了。休看帝王家萬般風光,施羨魚年紀輕輕,卻落下不少病根,看著比尋常女子硬朗,實際上是極為畏寒。文宛夢懷裡抱著一罈桃花釀,見她穿得單薄,難免有些著急,三兩步上前,便以單手握著她冰冷白皙的雙手,埋怨道:“清晨露深寒涼,明知自己身體不好,也不多添衣,是存心讓我心疼麼?你倒想得美,外面可有下雪?”手心一暖,施羨魚彎了彎唇,拿起心上人的一雙玉手,珍而重之地烙下一吻,還順便蹭了一蹭。直到蹭個心滿意足、無法無天后,才放開了她,笑答:“怎麼捨得讓三娘心疼?今日外面倒是晴朗,並未降雪,三娘可要出去走走?”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如今看來,不論文宛夢是讓她去殺人放火,還是偷蒙拐騙,恐怕她都會照辦不誤。文宛夢被她蹭得心底一軟,差點兒忘記了正事,忙將話題帶回正軌:“不必不必。央央,這兒有桃花釀,釀得可好了呢。咱倆,喝上兩口吧?”女帝哪兒會瞧不出自家媳婦這點小心思,當即便相當不給面子地戳穿道:“這桃花釀,是哪兒來的?我可不記得三娘這些年釀了酒,是什麼正事,非得灌醉我再說不可?”被問得啞口無言,文宛夢還想再掙扎一番,先是往後退了一步,再是退了兩步,直到觸及施羨魚寵溺的眼神,才長嘆一聲,只好從實招來,半是求饒道:“什麼事兒都瞞不住央央。這酒,是宮人整理玉寧宮時找出來的。我嗅著挺香,料想你定會喜歡。”等等……玉寧宮先前的主人?太子紹一貫由宮人所養,並不養在重華宮,而她深居簡出,並不常走動。因此,文宛夢每每想起那位香消玉殞的玉貴妃左氏,心裡雖有個疙瘩,卻也從不過問。此刻醋勁兒是發了,又生不起施羨魚氣來,思量片刻,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理虛,遂惡狠狠地瞪著她:“玉貴妃?左家公子?太子紹?央央,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萬萬沒料到會被翻舊帳,殺得施羨魚一個措手不及,只嘆了一口氣,輕聲安撫:“三娘莫氣,有話好好說。”說到底,當年之事,錯並不全在於左子鴻。佈局萬千,左子鴻不過是她手中一枚棋子罷了。文宛夢鐵了心不吃她這一套,但想到施紹年幼,從未見過生父一面,又不能常與母皇相處,倒是十分可憐。是以,她又皺了皺眉,不滿道:“施羨魚,我可警告你。你跟施弘逸玩的那些什麼把戲,我管不著,但孩子多半是無辜的,你不要遷怒於阿紹。”這麼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