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秘密的兩人,如何能保證完全坦誠地相愛相敬一生,絕不欺瞞出賣?假使他日,她們的主子明爭暗鬥,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不受牽連?站在對立面雖不是絕對之事,卻也大有可能。有太多太多可能性,他們根本賭不起,但姐姐如此哀求,他們自幼相依為命,都盼著對方幸福美滿,如何能狠下心腸回絕?文弄墨擔心她受涼,彎腰將她扶起,醞釀了情緒,幾番思量,才作出了讓步。“姐姐,我答應你。待閻羅殿完全脫離主子勢力後,我們……我們去找你想找的人,安穩度日,我必護你們周全。”輕飄飄,寥寥幾言,背後是那般沉重。他只恨自己力量單薄,未能儘快扛下一切,讓為養他育他而勞苦奔波的姐姐安心過日,不再擔驚受怕。當然,他萬萬沒料到後續的發展,竟是完全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風起雲湧太乙二年二月下旬,女帝於啟明殿宴請百官,以慶翰王、林氏一族伏誅。目的很簡單,便是分清忠奸貪清。當中自然也包括了攝政王施弘逸,二十四漢白玉階之上,施羨魚漫不經心地坐在龍椅上,纖纖十指交迭於膝上,把弄著指尖的鮮紅丹蔻。叛軍伏誅,午門斬首,也不過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兒。真可笑,他處心積慮謀劃,為有一朝奪帝位,龍椅加身,結果卻成了他人的踏腳石。金斛酒香,鬢影重重。攝政王所攜二位舞姬更衣歸來,皆著水紅漸變長袖舞衣,眉目間繪了梅花鈿妝,楚楚動人。秀雅珠釵別在髮間,卻更顯得人比花嬌。樂聲響起,此乃一曲《佳人歌》,二女懷抱琵琶,甩著水袖舞動起來,時而將那琵琶反彈而音律精確,別有一番異域風情之美,正是失傳已久的反彈琵琶舞技,既獻了舞姿,又一展琴技。柳腰搖,迷離眼。二人舞姿交錯,於殿中翩然起舞。良久,曲終,她們緩緩頓下舞步,以蝶棲之姿完結此舞。“不錯,賞了。”女帝不置可否,只敷衍了過去,這並非今晚最為重要的環節,固然無須多費心思,只管“二賞”便是了。一賞是為欣賞,另一賞是為打賞。“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請,望陛下允臣直言。”“太傅不必多禮,請直言罷。”為了避嫌,帝王與眾臣之間,隔了一重珠簾,瑪瑙彩珠泛著冷瀅柔光,朦朦朧朧,只能看見女帝翹腿,坐於檀木紋龍描金椅上。一襲緇衣朝服尚未及地,稍稍露出鞋尖。那是一雙雲紋錦靴,靴中的雪白玉足引人遐想。墨髮間別了祥雲九鳳金釵,指間一點硃砂灼人眼。說話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半隻腳踏入棺材的年紀,人卻是精神抖擻,得了應允,清了清嗓子,才說起所求之事來。態度傲慢得很。他對這女帝一點兒也不滿意,區區一個女兒家,遠不如她三皇兄,登什麼帝位?徒惹人笑話罷了,沒那個本事,偏要逞那個強。“犬兒寒窗苦讀之餘,習劍術、音律多年,請陛下允犬兒獻藝助藝,以為宴會之事略盡綿薄之力。”但一輩子窩在太傅之位,遠遠不夠,他要的是左家的末來。年少的女帝居於高位,隔著薄薄一重珠簾,垂首睥睨著他:“哦?左太傅有心了,左公子竟擅此道,那便準了罷。”輕歌曼舞,紙醉金迷。宴會氣氛正濃時候,大殿中央數位舞姬忽爾散開,一人赤衣執劍,踏歌而舞,赤緞束髮,可知是位眉目秀氣的公子。由於相隔甚遠,那人舞得極快,身影靈動飄逸,雲袖翻飛間劍刃破空,眾人驚呼一聲,又只見他轉身躍起,平地之上,竟躍至五尺之上。年近弱冠的左公子,伸出精緻有力的手腕,修長指節毫不費勁地握住青銅劍柄。眾人鬆了一口氣,一陣後怕,若是這左公子臨時意起,生了刺殺之心……那可就好玩兒了。幸而他只鳳眸一瞥,眸中閃現寒光,又翻身挽了好幾個劍花,雙腳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卻不乏力道,整個人輕如堂前飛燕。半支曲過了,舞步漸漸緩了下來,施羨魚半瞇眸子,這才看清了公子眼角繪的一朵豔麗絳梅,映得膚色雪白。男生女兒,得趣兒。她視線轉移到身後的尚宮姑姑左清韻身上,據說他們是異母所出,加之庶妹自幼總是往皇宮裡跑,兩人並不親厚。左太傅膝下一兒一女,前者嫡出,後者庶出,向來亦是偏寵嫡子左子鴻,容不得他受半點輕慢委屈,不知今兒個又是玩的什麼新鮮把戲。世家子弟在慶宴上獻藝,以左太傅的身份地位,享榮祿無窮,壓根兒不需要獻媚討賞,如此一來,目的再是顯然不過。一曲終,他頓下舞步,目光堅定朝前,俯身揚聲道:“子鴻獻醜,祝願大洪繁盛富強,祝願陛下聖體安康!”女帝面不改色,稍稍正了坐姿,撫掌數下,淡言:“免禮了。左公子才藝非凡,果真為人中龍鳳,此曲可是梅花三度?”本以為是個草包花瓶,未料對方懂曲,左子鴻心中生起一股欣喜,又強壓著激動,微微顫抖著聲線回答。“陛下謬讚了,子鴻才疏學淺,此舉不過是班門弄斧。此曲正是梅花三弄。”“可惜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