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她們趕到了i國通訊社的辦公地點,值班人員半夢半醒地表示非辦公時間無法提供任何服務,說完再度趴回桌上睡死過去。蘇沐橙有些無奈地看她一眼,撇撇嘴向前一步伸出手去,楚雲秀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不費吹灰之力從那人外套口袋裡提出一串鑰匙,仔細辨認過標籤拈出兩把遞了過來,“這是他們暗房和傳真室的鑰匙。”楚雲秀目瞪口呆,蘇沐橙摸鑰匙的手法純熟得簡直世所罕見——但現在顯然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她接過鑰匙,立刻轉身尋找起這裡的暗房和傳真室。數小時後傳真照片順利發出,蘇沐橙鎖好門把鑰匙放了回去,接著輕快地問:“接下來幹嘛?”“快點離開這裡。”楚雲秀實事求是。在唯一的值班人員睡死過去的i國通訊社裡待著實在太不明智了,“先出去再說,我覺得我們在這裡不管對誰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蘇沐橙點頭表示同意,兩人快步走下樓梯離開寂靜無聲的i國通訊社辦公樓。越下越大的雨擾得人心驚膽戰,她們在房簷下沉默地站了一會兒,隨後蘇沐橙說:“我送你回使館。”楚雲秀點點頭,兩人一手護相機一手擋臉小跑去蘇沐橙停車的地方。b城的雨夜很難說起是安靜還是喧鬧,水花的聲音細密清脆,她們卻誰都沒有再說話,彷彿剛剛過去幾個小時已經耗盡彼此畢生精力。明天忽然間變成一個近在眼前的詞彙——不管秘書長此行結果如何,至少她們是都要做出選擇的,儘管誰也沒有做好準備。蘇沐橙車開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停在了c國使館前。楚雲秀在車裡呆坐了幾分鐘,之後冷不丁地解開安全帶下車。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絲毫說再見的意願都沒有,只不過某些微妙的細節早已如數落在眼中,或許送她回來的人不會注意到,但她是一清二楚的——使館此時還亮著燈,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進門之後正在清點物品的王傑希很平靜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回來了?通訊社那邊順利嗎?”“還可以。”楚雲秀點頭,指著地上擺著的東西問道:“這些是什麼?怎麼回事?”提前獨自返回的高英傑遞給她一張紙,“我剛回來不久使館裡的電臺就收到這個。”楚雲秀狐疑地接過,一目十行地掃完內容,臉上浮現出費解的表情,“撤離?”“對。”王傑希拍拍手對她說,“上級命令關閉使館,全部人員撤離b城,包括你。”“為什麼?”楚雲秀把傳真紙攥進手裡,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火氣。不到半天前她剛和蘇沐橙一起做了一件偉大而成功的事,可現在就要她撤離?“這上面沒有半個字是理由!”“對於我們來說,知道這是上級命令就可以了。”王傑希絲毫不把楚雲秀的抗議當回事,“雖然是做外事工作,但仍然要服從指示。”“我可不是什麼外事人員。”楚雲秀乾脆利落地說,“我是個記者,我要記錄下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我不會離開這裡。這才是我的工作。”“如果你需要的話,”王傑希停下手頭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向通訊社攝影部發電請示。”“請示能有什麼用,”楚雲秀把被她你捏皺的傳真拍到使館客廳的桌子上,“他們只關心所謂新聞,你猜他們有多少人會知道現在的b城什麼樣?又有多少人會在意b城裡的人現在過成什麼樣?當初派我來只是因為這裡有新聞價值國內需要這方面的報道,除此之外毫無意義!”“我並不認為你所說的‘他們’只在意所謂新聞,至少他們還在意你的安全。”王傑希垂下眼睛去看那張快被楚雲秀捏碎的傳真紙,“今天已經1月14日了,還有不到24小時就是最後撤軍期限,你可以選擇留下來。”“我當然要留下來!”楚雲秀迫不及待地說完,隨後便意識到這樣的語氣對王傑希說話不太合適,又連忙補充道:“我留下來是有充分理由的。我認為我有責任為世界揭露這場戰爭的罪惡與醜陋,不僅是為了新聞。來了這裡我才明白,這更像是某種信仰,值得為其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王傑希一陣見血。楚雲秀怔了一下,接著很認真地點頭,“甚至生命。”王傑希這次沒有說話,看著楚雲秀搖了搖頭。他的眼神平靜無波,讓人絲毫看不出他此刻正位於一個火藥桶般的城市裡。而那種平靜更像是某種蔑視,無意解釋無意爭論無意說服,只是完全拒絕相信。“你不相信?”楚雲秀驟然拔高了聲音。“我相信。”王傑希說,“但我不認同。”“……”楚雲秀無言地看著他,腦內飛快地整理理論依據組織語言準備用長篇大論來說服王傑希,但她又忽然意識到沒幾天前自己對這種看法也是絕不認同的——那時與此時的她持相同觀點的是蘇沐橙——便忽然間失去了繼續爭論的勇氣。“看,其實你自己也並不相信這點。”王傑希仍然十分平靜,他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回頭對楚雲秀說:“最好快點收拾,上午九點是最後一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