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擦得不算乾淨,還有抹布的抹痕,上頭擱著幾盤菜:
紅彤彤的辣子雞,中等塊頭的雞肉焦黃,幹辣椒炸得焦脆,紅豔豔的,雞皮上還沾著辣椒子和花椒粒,香酥可口。
韭菜炒蛋,蛋的分量很大,大約是打了四五個蛋,金燦燦的成片狀,上面還滑著絲,舒舒服服地躺在綠油油的韭菜上。
蒜苗炒豬血,切得大小均勻的暗褐色豬血和翠綠的蒜苗葉子、白的蒜苗幫子,拌在一起,放了花椒油、辣椒麵,底下蘊著一汪晶瑩的油,黑色的醬油重,金色的花生油輕,分著層。
蛋黃南瓜,金燦燦的南瓜片炸得筆挺,上面均勻得過了一層酥脆香濃的鴨蛋黃,細碎的鴨蛋白零星地摻在其中,像碎玉一般。
最後還有一碗西紅柿雞蛋湯,雞蛋呈飄絮狀,西紅柿的汁完全和湯融為一體,上面漂著層明紅,沒有放蔥。
簡單的幾樣家常菜,底下都是最普通的平底白盤,熱騰騰拼在一起,色澤鮮豔,香氣撲鼻,安利吃了一個禮拜的食堂,看到這樣一桌菜,真是感動。
她過去坐下,白大海看了她一眼,呼嚕呼嚕扒了兩大口飯,幾下就嚼完了,滿滿的嚥了下去。
安利剃了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夾菜來吃。
辣子雞外酥裡嫩,外面是焦焦的脆,裹著辣椒的香,裡面還淌著雞汁。
豬血q彈爽滑,被煸炒過的作料迸發出濃郁的香,很好中和了豬血的腥,蒜苗也是鮮嫩可口,帶著蔬菜的甜。
蛋黃南瓜一點也不膩,同樣是外酥裡糯,甜鹹配比恰到好處。
菜都很下飯,安利不知覺就把碗裡的飯吃下一半,嘴唇抿著層亮亮的油光。抬起頭,那邊白大海正拿著一小杯白酒在咂。
其實來這裡吃飯的,都是附近工廠、工地的人,工作都是體力活,來時都是飢腸轆轆,要靠這些赤油重醬的菜來補充體力。
但是白宋是要減肥的高中女生,要吃的是底卡沙拉,分量小的意麵西餐,或是精巧漂亮的烘焙點心。所以她一直對白大海這樣實誠的菜不感冒,每次都嫌太油了,太胖了,太辣了,喉嚨疼。實際上白宋也挺喜歡這些口味重的菜餚,但是,她就是要剋制。
白大海沒有別的本事,但炒菜的技術容不得別人嫌棄,來這吃飯的人,哪個不誇他菜好吃、分量足、便宜。是以之前他還為了白宋專門少擱油,後來白宋還是不滿意,白大海就隨便了,“我炒了多少年的菜?還要你教?”
安利看著光光的盤子剩著一層厚厚的醬,大半都是白大海吃的,他忙活了一上午,食量大,吃得又多又快。再看看他結實的將軍肚,安利突然覺得有些擔心了。
這樣的菜偶爾吃一次是好吃,但是長年累月下來,白宋說對了,是不健康的。白大海開館子,習慣重油,但是哪有人是天天吃館子的
安利覺得高考後要讓白大海去檢查一下,有沒有高血壓,高血糖之類的。
“胖子,再來一份青椒炒蛋!”那邊一桌的人好像菜不夠了,說完,他又拿起綠色啤酒瓶,仰頭悶了一口。
“好。”白大海擱下碗,去廚房,切菜、打雞蛋、開火、燒油、翻炒,兩分鐘就搞好了,一盤青椒炒蛋“啪”擱在桌上,客人迫不及待夾了一筷子。
白大海又重新坐下,剛端起碗,又進來一對小情侶,穿著青灰色廠服,點了菜,白大海又去廚房乒乒乓乓一陣。
來來回回,白大海吃一頓飯斷了三次,菜也涼了,他就呼嚕呼嚕幾口把飯就吃完了。
安利吃得慢,這會兒也吃完了,正要走,白大海說話了,“你是不是又拿抽屜裡的錢了?”他的語氣好像不甚在意,又帶著“就是你”的篤定。
“什麼?”安利懵。
“我問你上次回來時,是不是又拿了錢!”白大海的眼皮呈八字耷拉著,“是不是又要去看那什麼鬱沉的演唱會,啊?”
“我數著錢少了八百,不知道你零零碎碎還偷拿了多少,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女兒。”
白大海的質問很強硬,安利在努力梳理記憶,【靠,白宋拿沒拿?】高三的記憶實在是有些模糊了,兩人的爭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白宋確實偷拿過錢,在高二的時候,拿了一千,要去看演唱會,但是高三好像就沒有了。
【沒有。】291147說【你看小工。】
安利這才注意到小工,他坐在白大海邊上,安利在兩人對面,白大海看不到他的神情,安利卻是可以的。
他低著頭,低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