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噩夢尚未完全離去,但暫時假裝它已消失,又有何妨?
“沒什麼。”她閉上眼睛,“夢見我在逃跑而已。”
“你想逃開什麼?”他果然這樣問。
“很多。”她意有所指地回答。
她已被迫吐露一部分秘密,卻還藏了更多在心裡。
“萊姆斯今天就會把愛德海若帶回來。”他不想再逼問她,所以轉換話題,“你要和我一起去見見她嗎?”
一家三口團聚的場景。很煽情,不過他也很期待。
“好。”她爽快地答應了,“請替我準備一支玫瑰。”
“玫瑰?”
“紅玫瑰。”她著重強調,然後又轉過臉來看著他,“我們分開的那天她哭的很厲害,所以我留給她一枝玫瑰。告訴她在它枯萎前我會接她回家。”
但她自己心裡清楚這一別就是漫漫無期。幸好那時艾達還是嬰兒,否則她必然會牢牢記住這個謊言,進而拒絕再見這個滿口謊話的母親。
她的眼裡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西里斯明白她十分享受折磨他的過程。她知道他聽不得這些骨肉分離、天各一方的細節,所以她總綿裡藏針地暗示他:在她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來,甚至毫不知情。
儘管錯不在他,可他的缺席讓她面前別無選擇。甚至於後來她與羅齊爾的合作,都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委曲求全,或者說犧牲。
他並未受她之痛、嘗她之苦。或許他也滿身傷痕,但那到底不一樣。
他沒有在心裡藏著秘密,惴惴不安、如履薄冰地度過兩千多個日夜。
“我補償不了你什麼。”西里斯的心口又在疼,“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那都是我應得的。”
“你想多了。”她澄清,“你我之間並不相欠什麼。”
“是嗎?”
“又不是你把我送給了食死徒;又不是你帶走了艾達;又不是你——”她猛然打住,嘴角翹起一絲刻薄的笑,“你做的最錯的事只不過是讓我懷孕罷了,不過,床也不是你一個人上的,對吧?”
西里斯萬萬沒料到她竟然會這麼說,最後一句話讓他險些背過氣去。
“說到這個,”海厄辛絲彷彿鐵了心要氣死他似的,“你不會還留著訂婚戒指吧?”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左手上,那裡空空如也。
海厄辛絲笑了一聲,有些奚落的意味。
西里斯一言不發,探手從長袍內兜裡取出一塊懷錶。懷錶末端掛著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像是某種定製的飾品。
“我確實還留著。”他把懷錶遞給她,“你要驗一下真假嗎?”
她沒接,睫毛劇烈顫抖了幾下,然後猛然將頭轉向另一側。
他們從未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現在他們雙雙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她仰頭望著這對男女,從他們身上各找到了一部分她自己的影子。
“過去吧。”萊姆斯輕輕推她,“你的爸爸媽媽在等你。”
艾達忽然害羞起來,直往相對熟悉的萊姆斯身後躲。也許是近鄉情怯,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西里斯當然注意到了小女孩不停偷偷打量她的目光。她活潑漂亮,幾乎和他幻想中的一模一樣。一個失而復得的女兒……他要怎樣開口?怎麼寵愛?怎麼彌補欠缺七年的愛?
“艾達。”最後是海厄辛絲先開口,她彎腰將玫瑰遞給女孩,“你喜歡嗎?”
玫瑰鮮紅欲滴,還沾著露水,是不到半小時前西里斯不道德地從某家麻瓜花園裡折的。
她沒有特意溫柔地哄勸,然而艾達已經遵從本能從她手裡接過了那朵玫瑰。上面沒有一根刺,是剛才她在等待時順手拔掉的。女孩心不在焉地轉動著玫瑰,目光卻飄到了女人的臉上。
“你還記得我嗎?”女人問,用冰冷的手撫過她溫暖的面頰。
“媽媽。”她小聲喚道,目光遲疑地移動到男人的臉上,“爸爸?”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預想好的臺詞被忘得一乾二淨。
她將他的窘態盡收眼底,看足好戲後她悄聲問女兒:“你知道做了爸爸的人最害怕什麼事嗎?”
艾達一愣,茫然地搖頭。
“爸爸最怕女兒對他的撒嬌。”她慢條斯理地說,“只要一個擁抱就行。”
“真的?”艾達反問,狐疑地悄悄打量西里斯。面對陌生的父親,她需要更多時間來適應。
海厄辛絲摸摸她手中攥著的玫瑰花:“當然。這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