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眼見凶多吉少,叫道:“你們憑什麼殺我?”
一燈大師身邊的一位書生道:“你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
裘千仞說道:“說到是非善惡,哪一位生平沒殺過人、沒犯過惡行錯事的,就請上來動手。在下引頸就死,皺一皺眉頭的也不算好漢。”
一燈大師長嘆一聲,首先退後,盤膝低頭而坐,黃蓉心道,
各人給裘千仞這句話擠兌住了,分別想到自己一生之中所犯的過失。
裘千仞見眾人皆啞口無言,心想良機莫失,大踏步正要躥出,突然山石後飛出一根竹棒,迎面劈到。
裘千仞大驚,見竹棒來勢如風,擋無可擋,閃無可閃,只得又退回崖邊。山石後一條黑影身隨棒至,站在當地。
黃蓉見了來人,欣喜大喊“七公!”郭靖也齊叫道“師父。”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到了。
洪七公看了郭靖黃蓉一眼,指著裘千仞道“老叫化一生殺過二百三十一人,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我們丐幫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實,一人查過,二人再查,決無冤枉,老叫化這才殺他。老叫化貪飲貪食,小事糊塗,可是生平從來沒錯殺過一個好人。裘千仞,你是第二百三十二人!”這番話大義凜然,裘千仞聽了不禁氣為之奪。
洪七公又道:“裘千仞,你師父鐵掌幫上代幫主上官劍南何等英雄,一生盡忠報國,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子。你接你師父當了幫主,卻去與金人勾結,通敵賣國,死了有何面目去見你師父?你上華山來,妄想爭那武功天下第一的榮號,莫說你武功未必能獨魁群雄,縱然當世無敵,天下英雄能服你這賣國奸徒麼?”
這番話只把裘千仞聽得如痴如呆,數十年來往事,一一湧向心頭,想起師父素日的教誨,後來自己接任鐵掌幫幫主,哪知自己年歲漸長,武功漸強,竟把大好一個鐵掌幫變成了藏垢納汙、為非作歹的邪惡淵藪。猛然間天良發現,但覺一生行事,不少皆為傷天害理,不禁全身冷汗如雨,嘆道:“洪幫主,你教訓得是。”轉過身來,踴身便往崖下躍去。
忽見灰影閃動,一燈大師身子已移到了崖邊,左臂伸出,攬住裘千仞雙腳,硬生生將他拉回,說道:“善哉,善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既痛悔前非,重新為人,尚且不遲。”
裘千仞放聲大哭,向一燈跪倒,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見一燈大師在裘千仞耳邊低聲說話,裘千仞不住點頭。一燈說了良久,站起身來,道:“走吧!”
洪七公叫道:“明日論劍啊,大師怎麼就走了?”
一燈轉過身來,笑道:“老衲今日來此,為的是要化解這一場糾纏二十年的冤孽,幸喜功德圓滿。”說著又合十行禮,攜著裘千仞的手,徑自下山去了。
郭靖上前拜見師父,黃蓉攜歐陽克走來,洪七公不由一愣,道“這小毒物怎麼和你們在一處?”
歐陽克並不惱,恭敬行禮道“見七公身體大好,晚輩便心安了,蓉兒一直擔心您老的身體。”
黃蓉上前兩步,道“七公,您的武功也都恢復了麼?那蓉兒可真歡喜的很。”
原來洪七公隨黃藥師同赴桃花島養傷,當地僻靜之極,又有黃藥師在旁護持相助,他順順利利地以《九陰真經》總旨中所載上乘內功自通經脈,經半年而內傷痊癒,又半年而神功盡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