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琴跟著眺了眺遠方,點點頭,&ldo;是,那裡好像是倚雲庵。&rdo;&ldo;走吧。&rdo;蘇鸞提步沿著修出的石階拾級而上。水琴跟在後面,不住的提醒著:&ldo;小姐,走慢些,小心石階滑。&rdo;主僕二人終於到了半山腰,蘇鸞邁進庵堂大門,轉頭對著身後吩咐道:&ldo;水琴,道庵乃清靜之地,不沾葷腥。你帶著這些東西就別進來了,我一人去上柱香便好,你在門外歇會兒。&rdo;水琴低頭看了看手裡提的食盒,裡面的確還有許多殘羹冷炙,便點點頭,聽話的止步倚雲庵門外。甚至在蘇鸞走進去後,她還特意提著食盒退了十幾步,以示虔敬。蘇鸞給觀音菩薩上了柱香,三拜過後起身走到一位伴佛敲著木魚的師太旁,用極恭敬的語氣說道:&ldo;師傅,我有一位故人昨日來此出家,想見她最後一面,不知可否行個方便?&rdo;師太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右手敲擊著木魚,左手捻著菩提珠串,回以同樣恭敬的語氣:&ldo;施主所說的可是帛行小尼?&rdo;&ldo;帛行?&rdo;蘇鸞喃喃重複了遍這名字,思忖片刻,既而篤定的回道:&ldo;正是。&rdo;&ldo;施主可去偏殿的藥王殿看看。&rdo;&ldo;有勞師傅。&rdo;頷了頷首致謝,蘇鸞退出觀音殿,轉去旁邊的偏殿。邁進藥王殿,蘇鸞一眼便認出佛旁敲著木魚的那位小師傅,正是霍妙菡。深山雲庵,青燈古佛,這情景與書中描述的何其相似。先是朝著殿上菩薩拜了拜,蘇鸞才走到小師傅跟前,輕聲喚了句:&ldo;霍家姐姐。&rdo;霍妙菡驀地抬頭,眼中先是一驚,再看清來人是蘇鸞後,眉頭更是深深的皺起。她百思不得其解,蘇鸞如何會找到她?若只是巧合,京中名山眾多,這倚雲山本就不在其列,倚雲庵更是香火奚落,一年到頭來不了幾位香客。霍妙菡揣著滿腹好奇,可開口之後卻是出家人的那副調調:&ldo;施主怕是認錯人了。&rdo;她雙手合十,面著蘇鸞頷首。蘇鸞輕笑出聲,&ldo;那我暫且稱你為帛行小師傅吧。&rdo;霍妙菡又是一怔,這蹩腳的法號落在蘇鸞耳中,想是瞬間便能明瞭其意。不過她既求了師傅用此法號,如今也抵賴不得,只點點頭。&ldo;錦字舍了金,珩字舍了王,小師傅果真是看破世俗,將財權這兩項世俗人的累贅皆拋開了。&rdo;淡笑著說了這話,蘇鸞忽又話鋒一轉:&ldo;只是七情六慾還拋不開的人,如何能虔心向佛?&rdo;霍妙菡暗暗咬唇,道袍加身易,心無雜念難。她若能拋開,又如何會跪這麼久求來這法號!只是事到如今,頭沒得回。她既決心走這條路,便也要與塵世做個告別。故而她也不再裝不認識,而是直言道:&ldo;蘇施主,貧尼過去糊塗,如今……&rdo;&ldo;免了,&rdo;蘇鸞抬手打斷,雲淡風清的說道:&ldo;小師傅不需向我解釋原由,更不需向我懺悔過往。我也只是好奇想來看看……如今有答案了,便不叨擾了。&rdo;說罷,蘇鸞轉身出了藥王殿。看著蘇鸞遠去的背影,霍妙菡滿目不解……蘇鸞所謂的答案到底是什麼?山道盤旋而下,風動桃林,夭紅過眼。行至山腳下的蘇鸞驀然回首,望著半山腰的那道朱牆,神色複雜。她好奇的不是霍妙菡,而是她自己。霍妙菡本是因自中媚藥被小太監糟蹋,而入庵出家。如今被蘇鸞橫插一腳,她沒中藥沒失貞,卻還是做了尼姑。正如薛秋兒本是因害原主小產,致使原主血崩而亡,她自己也因此被陸錦珩殺死。蘇鸞改變了原主的命運,不嫁進薛家,沒有薛秋兒害她小產之事,可薛秋兒還是死在了陸錦珩的劍下。蘇鸞拼力阻止了那麼多導向最終宿命的關鍵點,卻也未能改變得了命運。那麼這些是人力不可及的麼?她的折騰,也頂多只是換了個導向這結局的由頭……那麼今年冬天,她也會如約喪命麼?接下來的幾日, 蘇鸞總是神情懨懨的,也不愛出門。只有在面對蘇道北與秦氏時才勉強扯出個笑顏來,省得二老又為她擔心,其它時間卻都是沒什麼情緒。這會兒蘇鸞坐在裡屋靠窗的高竹節腿小方桌旁,右手肘撐在桌子上託著一邊腮, 歪著腦袋看著窗外。小桃正握著把棕笤在院子裡四下灑掃, 水琴則坐在石凳子上手裡拿著塊抹布,擦洗新從庫房裡翻出來的一把竹製躺椅。水琴想著小姐這幾日犯懶不愛出門, 總在屋裡悶著也不是個事兒,便打算在院子裡擺上個躺椅,讓蘇鸞每日曬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