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有一股子風穿了石縫, 強勁的灌了進來,將陸錦珩頭側的兩條玉穗子颳得叮噹作響。他眉頭微微蹙起,漫過一層哀傷,只是旋即便又被駭人的陰厲遮蓋住。陸錦珩眯起眼,睥睨著角落裡螻蟻似的老匹夫:&ldo;你剛剛, 說什麼?&rdo;&ldo;哼哼‐‐&rdo;劉吉發出一陣兒怪異的冷笑,毫不露怯的看著他:&ldo;陸錦珩, 平日大家都給你三分臉,那是衝著聖上。聖上偏寵你這顆遺珠,那是因著對你孃的愧疚!大家背地兒裡笑你瞧不起你,可當著你的面兒又不得不諂媚討好,無非是看重自己的前程與腦袋!&rdo;說到這兒劉吉頓了頓, 又笑兩聲,一派超然於世外的語氣:&ldo;可是老夫如今死囚一個,一不在乎前程, 二不在乎腦袋,你覺得老夫還有必要說些虛頭巴腦的, 哄你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種嗎?&rdo;沉默了良久的陸錦珩倏忽眼尾挑了挑,&ldo;這是看破生死了?&rdo;劉吉立馬給出肯定答覆:&ldo;看破了, 人生自古誰無死啊?老夫今日就是把天捅出個窟窿來, 你又能奈我何?不過就是頭點地的罪過, 碗大個疤瘌!&rdo;話至此, 劉吉竟笑了笑,顯出幾分得意來:&ldo;到了那頭兒,老夫還可以幫你問問你那故去的娘,你到底是誰的種?&rdo;劉吉故作納悶兒的盯著陸錦珩尋思一番,又譏刺道:&ldo;指不定聖上和雍郡王都被你們娘倆給矇騙了呢?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既然能跟一個兩個,就不能跟三個四個?一年之後大了肚子,只怕是她自己也難分清孩子爹是誰了……&rdo;&ldo;哈哈哈哈‐‐&rdo;劉吉越說越帶勁,說完又狂妄的大笑起來。誰讓陸錦珩害得他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陸錦珩的臉上已不復初初聽到那句時的哀傷,如今只饒有興味的睨著牢中之人,任由那人說嘴。這會兒見劉吉似是想說的全說完了,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陸錦珩便輕抿著唇笑笑,沒挑別的,只揪出劉吉話裡的五個字重複了遍:&ldo;不過頭點地?&rdo;劉吉的笑驀然止住,看著陸錦珩那怪異的神色,他隱隱開始心慌。他倒不怕頭點地,只是陸錦珩這陰仄仄的話意,讓他覺得似有深意。陸錦珩沿著鐵欞緩緩踱步,背書似的雙手負於身後微微垂著眸:&ldo;凌遲‐‐生埋‐‐腦箍‐‐炮烙‐‐刖刑‐‐車裂‐‐&rdo;□□到這時,陸錦珩餘光瞥見角落裡的劉吉打了個寒顫。陸錦珩不由得笑笑,沒再給劉吉一個正眼,依舊沿著先前踱步的方向往外走去。只在高大身影徹底消失在劉吉這格牢房前,若有所悟的丟下了句:&ldo;原來是喜歡車裂啊……&rdo;森然的牢房中,只餘劉吉一人瞪眼看著前方,心裡防線徹底崩塌的模樣。因著知道這日一早要出宮,蘇鸞昨晚睡的極好,今日起的也極早。小宮女過來伺候盥洗時,蘇鸞想起昨晚因著自己睡的早,許多事都不知道,便隨口問起:&ldo;昨晚世子回來時,可有說案子如何了?&rdo;她擔心的是若案子再生枝節,便有可能今日走不成。邊幫蘇鸞梳攏頭髮,小宮女邊答道:&ldo;姑娘放心,世子昨晚回來時特別交待了,案子辦完了,今日一早就帶您出宮回府。&rdo;出宮回府?蘇鸞微微一怔,前兩個字是她想要的,後兩個字可不是。在宮裡時蘇鸞不敢提,怕的是惹惱了陸錦珩連出宮都不讓她出。可她暗暗盤算著,只要一出宮門,她就鄭重的求陸錦珩放她回蘇家。銅鏡中,蘇鸞看著小宮女又想給她綰複雜的髮髻,便晃了晃頭,拒絕道:&ldo;幫我梳個最簡單的就成。&rdo;太好看了陸錦珩再不捨得放她可怎麼是好。&ldo;啊?&rdo;小宮女怔然無措。原本她也是剛剛進宮當差,對宮中一切充滿畏懼,蘇鸞是她伺候的第一個主子。且蘇鸞從未拿她當奴才對待,凡吩咐必說&lso;請,麻煩,幫&rso;,她感恩蘇鸞,便想著最後一日為蘇鸞梳個複雜好看的髮髻,算作報答,卻不料蘇鸞並不喜歡。蘇鸞看到銅鏡裡的小宮女愣在那兒不動,臉上還有些失落之色,便問起:&ldo;怎麼了?&rdo;&ldo;奴婢……奴婢只是想幫姑娘好好梳最後一回頭……&rdo;眼看著小宮女快哭了的樣子,蘇鸞突然意識到難道這是個任務?讓客人漂漂亮亮的來,漂漂亮亮的走,她們才算完成上面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