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陸錦珩聽到月拱門的另一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這處院子是通往蘇安所住的西跨院兒必經,故而他猜是郡王府的府醫被帶來了,便放了蘇鸞。先前蘇鸞百般掙扎不得自由,如今終於被陸錦珩放開,如獲大赦,連退數步,拔腿便想跑!可還沒挪出兩步,便聽到身後悠悠傳來不急不躁的聲音:&ldo;你跑,本世子可就帶著府醫回去了。&rdo;蘇鸞駐步,身子僵在原地,卻是沒勇氣回頭看陸錦珩。只心中暗罵:無恥!很快便有一隻修長的大手輕拍了拍她的右肩,語帶讚許:&ldo;這就對了,你又不是大夫,跑這麼快有什麼用?&rdo;那隻手收回便灑脫負於背後,陸錦珩擦著蘇鸞的肩膀而過,身後跟著郡王府帶回的府醫。原本蘇鸞心下還腹誹不已,當看清跟在陸錦珩身後的那位府醫時,她眼中精光閃過,連帶著對陸錦珩的感激之情。這位是留守於錦園的那位聖上親賜給陸錦珩的太醫!有這人在,蘇鸞覺得蘇安的生機又添了幾分。人命當前,彷彿心底對陸錦珩的那些怨結也不那麼重要了,蘇鸞輕咬嘴唇,緩步跟上。房間內,太醫正為蘇安把脈。先前進屋時蘇鸞發現,把守這屋的那兩位嬤嬤已然不在了。蘇鸞望著如今乾瘦無比的蘇安,她那枯如柴枝的小細胳膊上青筋暴起,這脈是再好把不過了。&ldo;哎。&rdo;太醫收了脈枕,輕嘆一聲,轉身去藥箱裡翻找東西。&ldo;太醫,我大姐姐除了許久未進飲食外,可還有其它症狀?&rdo;蘇鸞急急跟上去詢問,她始終覺得陰氏能動趁人病要人命的念頭,指不定起先的病由也是與她有關。不然在無預先設計的情況下,是什麼突發之事才能讓毫無準備的陰氏做出如此決定?畢竟謀人性命也不是樁小事,陰氏拿捏蘇安已久,怎會突然下起死手。柳姨娘和蘇卉也想問,可礙著陸錦珩在外屋,直衝這邊。她們自覺得身份卑微,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太醫先不急著詳述病情,而是在藥箱中翻找出一個小瓷瓶子,倒在掌心一粒綠豆大小的黑色藥丸,給蘇安服下。這才提袖揮了揮胳膊,示意大家去外間說。離開前,蘇鸞看了一眼床上的蘇安,心想她人雖昏迷著,但此刻該是有意識的吧。不然太醫為何怕她們吵她?陸錦珩就坐在外間的太師椅裡,幾個護衛分列兩側守著他。太醫與蘇家眾人從裡屋出來時,紛紛向他行禮。之前隔著一面牆,如今處於同一室,柳姨娘和蘇卉就更顯侷促了,一言不敢發,只不住的給蘇鸞使眼色,暗示蘇鸞代為開口詢問太醫。太醫主動開口:&ldo;這位夫人並未患任何病。&rdo;&ldo;那……&rdo;蘇鸞茫然。太醫搖搖頭,亦是覺得此行太過卑劣,但於家人面前他不得隱瞞,還是如實說道:&ldo;這位夫人只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rdo;&ldo;有孕?!&rdo;柳姨娘與蘇卉同聲而出,這下真的再也顧不上畏怯陸錦珩在場了。&ldo;是啊。依諸位先前所說的情況,老夫猜這位夫人是月前因有孕在身,又動了氣,故而突然昏倒。之後又被人定時灌下迷藥,以至於腹中空空臨近餓死,卻仍被藥力左右昏迷不醒,無法飲食。最終體力幾近耗盡。&rdo;&ldo;那孩子呢?&rdo;蘇鸞小心翼翼的問道。太醫搖搖頭,&ldo;方才為夫人搭脈之時,發現孩子已於近日滑落。故而夫人眼下更為虛弱。&rdo;&ldo;什麼?&rdo;柳姨娘懵怔。心中發著恨,卻又因為突如其來的噩耗太多,一時沒有個頭緒,略顯茫然。聽了這些,蘇鸞已是差不多能將整個事情串聯起來。蘇安因懷了身孕而昏倒,陰氏從大夫口中得知她有孕。因著彼時的蘇安已敢爭寵、敢反抗,使得陰氏不敢留她生下這個孩子。是以陰氏阻止大夫聲張蘇安有孕之事,並命大夫為蘇安下了迷藥,使蘇安處於長久昏迷中。每日命嬤嬤監視著,不給其飯食,使蘇安自然滑胎。至於孩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她弄沒之後,陰氏是打算給蘇安停止迷藥使其醒來,還是繼續令其安睡下去直至母體也徹底枯竭,就不得而知了。這樣做的好處是,即便有一日落胎之事紙包不住火,陰氏也大可有底氣的說一句,從未給蘇安下過墮胎之藥,全因蘇安體弱福薄,才無力保住唐家血脈。畢竟於孝安伯府這等高門大院之中,有一條萬年不變的陳規,便是不論妻妾但凡害及夫家子嗣的,一律浸豬籠!太醫走到陸錦珩面前,躬身行禮:&ldo;世子,已為這位夫人服下續命丹藥,能保其性命暫時無憂。不如趁現在將其送回家中,好生將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