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因自私自利而留在京城的郡主,還有何顏面張口以聖上唯一在眼前的姑姑自居?又有何顏面進宮面聖!只是這些旁人自不好說,一個個揣著明白裝糊塗,打著哈哈漸漸散了。偏堂內,老太君擺擺手推開攙扶著自己的兒媳與孫兒。見老太君固執不讓人扶,李夫人只當她是又犯了不服老的毛病,是以趕忙將柺杖遞到老太君手裡,柔聲道:&ldo;母親,您拄著它。&rdo;老太君垂眼看看右手裡握著的柺杖,這根跟了她幾十年的龍頭柺杖。&ldo;哐當&rdo;一聲!那柺杖被老太君親自丟出了偏堂大門,摔了好遠……後花園內,陸錦珩獨自立下一棵桃樹下,望著西邊的方向。蘇鸞先送蘇家人去了蘇安的房間,而郡王府的府醫他已派人去接。眼下蘇安只吊著一口虛氣,如風燭殘火,不宜立時挪動顛簸。故而陸錦珩請來自家府上的大夫,打算看過後喂上副補藥,或是含個參片。陸錦珩一直望著西邊的角門,蘇鸞先前離開時便是走的那道。這時驀地出現一抹粉影,陸錦珩眸中先是一亮,接著便是失落的情緒。那不是她。唐婉向下人打聽了世子的去處,便忙追了過來。先前祖母突然的撒手,讓唐婉錯訛之餘又心生畏怯。祖母不追究她的龍頭柺杖了,那世子還會追究他的玉環嗎?思及此,唐婉便想尋個機會親自來問問。好好道個歉,再說些軟話。&ldo;世子。&rdo;陸錦珩佯作風大沒聽見的轉了轉身,側對著西面。唐婉看出陸錦珩拒人千里的意思,但還是腆臉走到跟前,又喚了聲:&ldo;世子。&rdo;&ldo;何事?&rdo;是嫌一個花生米不夠麼。桃花夭夭, 香氣縈鼻,將整個院子薰染得都是淡淡的甜香。陸錦珩負手側立於樹下, 不屑看朝著他的那個身影,若非與某人約好在此等她, 他大概會理都不理眼前人, 就負手離去。唐家姑娘杵在陸錦珩七八步遠的地方, 兩手在身前絞著個帕子, 微微頷首。原本就是壯了半天膽子才敢湊過來的, 如今陸錦珩開口刮她一臉寒氣,她更是覺得惶惶無措。先前想好的幾種說辭, 這會兒好似斷了線的珠子, 在心底散落的七七八八, 不知如何串起。畢竟她惹陸錦珩不悅,今日也非首次了。到底是將過去的略過不提,還是為表誠心從頭說起?糾結一番的唐婉, 心裡沒個決斷,額頭和手心卻都冒了一層冷汗。&ldo;先前在堂上, 沒發現你是個啞的啊。&rdo;陸錦珩懶懶開口, 隱含催促。一雙黑瞳籠著寒煙兒向唐婉的方向瞥了瞥, 又是輕蔑, 又是嫌惡。聽陸錦珩說這話,唐婉應時打了個寒顫。打小生活於這種家族, 她見的識的也都是些同自己身份相當, 亦或更高的豪門貴胄。故而這種高高在上的嘴臉唐婉並不陌生, 只是這種表情都是她們對旁人的,這還是頭一回親身承受這種輕鄙。看著陸錦珩面色上的不喜,唐婉認為這種印象是打從二人初見時便埋下的。故而她打算還是從第一回 的誤會說起。&ldo;婉兒是特意來向世子賠罪的。&rdo;唐婉先表明了下本意,接著說道:&ldo;世子可還記得端月的淞陽湖畔?&rdo;本以為陸錦珩記得不記得,至少會流露出兩分好奇來,可唐婉停頓了良久,發現陸錦珩的目光只盯在一枝桃花上,根本不似思考她的話。抿了抿唇,唐婉只得如唱獨角戲般自己將話接續下去。&ldo;那日十五,婉兒去淞陽湖畔的隆興寺上香,因著佛前虔敬久跪,回到馬車上時頭昏難忍,不敢顛簸啟程,故而馬車擋在道中阻了旁人的路……&rdo;說到這兒,唐婉的頭略略低下,後面那句&lso;惹得世子不悅,飛車擦身而過。&rso;尚未說出,便哽住了。身為伯府千金驕橫恣肆慣了,除了殺人放火有什麼是她唐婉不敢幹的?可如今竟要為這丁點兒破事鄭重其事的與人道歉,委實令她覺得屈辱。&ldo;過來。&rdo;唐婉正垂眸噙淚之際,忽地聽到陸錦珩吐出這兩個字,不禁心&lso;突突&rso;的跳了起來!動靜誇張的她自己都能聽到。委實是因著這短短二字太過溫柔!如初春時堪堪破了冰的溪流,溫軟流淌,春意盎然。一瞬間,唐婉想起自己的手帕交們,私下裡閒聊過的那些&ldo;馭夫經&rdo;:&lso;百鍊鋼都難敵繞指柔,這世間沒有哪個男子,消受得起放低了姿態的貴女!&rdo;&ldo;縱是鐵石心腸不知柔情為何物的兵魯武將,也敵不住美人兒的兩滴眼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