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正魚貫而入奉茶侍點,蘇鸞隨在她們身後進屋。若是單以衣妝論,怕是她素淡的連這些丫鬟也不如。這會兒陸錦珩正端坐在蘇家特意備下的一張紅木尊椅上,蘇家人則虔敬的站在世子五步之外。蘇道北打頭站著,微微頷首說了些歡迎之詞,全然未發現蘇鸞此時進屋。站在蘇道北身後的秦氏,看到女兒進來時微微一怔,略露失望之態。她明明特意叮囑過,今日貴人登門,大家需穿戴體面些,以示敬重。只是頓了頓,秦氏又好似明白了女兒的苦心。眼前這位雍郡王府的世子,的確是個不宜開罪,又不宜惹他注目的主兒。昨日秦氏還與女兒講起美人褒姒的典故。此女本是小國乞降求和的獻物,離了母國不哭不笑,話也少言。便是整日裡如此端著,卻仍被後人叱為魅惑君主的妖姬。可見女人但凡是生得美了,便是行事作風再拘板,也敵不住禍從天降。而蘇鸞這張臉,又何嘗不是生得太過招人兒了些。看到蘇鸞藉著丫鬟們上菜的掩遮,不著痕跡的站到了蘇卉身後,秦氏陡然欣慰。女兒記住了她的教導,不該出頭之時,便要自掩鋒芒。蘇道北的客套之辭說的差不多了,回頭看了看,見蘇鸞不知何時過來了,便一塊石頭落了地般轉回頭來,對著尊位上的貴人淺行一禮,&ldo;世子,下官家眷皆已在此,還請世子受我們全家一拜!&rdo;蘇道北心心念唸的要帶著全家行此大禮,倒也並非單純的出於謝恩,更多還是出於畏懼。世子若是當真要翻查當年的天災人禍,他得讓世子明白,蘇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無膽兒摻和那些逾規越舉的事兒。就在蘇道北帶頭欲下跪之際,只見陸錦珩抬起白皙清癯的手來,骨節分明指尖兒揮了兩下,立馬便有兩個貼身長隨上前架住了蘇道北與秦氏。蘇家其它人倒是跪下了,可也愣住了。接著便見陸錦珩聲色沉沉的說道&ldo;蘇大人怎麼說也是住過郡王府的西廂,與本世子掛了兩年師徒名義的,哪有先生給弟子跪得道理?&rdo;既然道理點明瞭,隨從便也放開了蘇道北夫婦,退回世子身後。蘇道北尚好,秦氏可是嚇的不輕!就方才他們驟然衝上來架住他們的勁兒,還真是讓人不往好處想。蘇道北躬了躬身子,恢復笑顏道&ldo;世子說的自是有理,但世子是皇親貴胄,下官此前卻只算一介布衣,論起來,也是跪得的。&rdo;&ldo;呵。&rdo;不摻情感的乾笑一聲,陸錦珩垂眸睨了眼跪在地上的柳姨娘,和蘇家小輩兒們,&ldo;讓小輩兒們拜一拜便算了。&rdo;聽世子這樣說,蘇道北與秦氏便只躬身謝了個恩,其它人則是實實在在的埋下頭叩拜。蘇鸞一雙纖細綿軟的手按在青石地面兒上,蔥白似的指尖兒微微著力。陸錦珩半垂著眼瞼,面色無波的看在眼裡,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一句&ldo;起吧。&rdo;他倒並非是喜歡看蘇鸞跪他,只是見她此時安安靜靜的小模樣,有些乖巧。眾人起身。旁人臉上皆是帶著三分笑意,柳姨娘的臉色可就有些窘迫了。她一個做孃的人,生生成了世子口中的&lso;小輩兒&rso;!禮既行過了,蘇道北便讓柳姨娘帶了三個孩子退出花廳,由他與夫人招待世子。畢竟偏房妾室與小輩兒們是在貴人面前上不得桌的。離開時,蘇卉尚是一臉的不捨。只有在陸錦珩進屋時,她匆匆看了一眼,之後就依著秦氏的要求,微垂著頭不直視貴人。蘇鸞卻是如蒙大赦!一出花廳的門,整個身子頓時松泛下來。蘇慕遠的屋在西院兒,出了花廳便與大家分徑而行。女眷們的院子都在東邊,柳姨娘被個丫鬟攙著,打頭走著,蘇鸞蘇卉走在後頭,落了七八步距離。這時蘇卉一抬胳膊,扯住了蘇鸞的霧袖。蘇鸞納悶的扭頭看她,她挑了挑眉毛,見孃親走的更遠了,便拉了蘇鸞去南面的假山後頭。&ldo;哎哎哎‐‐三姐姐,你這是要幹麻?&rdo;蘇鸞邊被蘇卉拽著走,邊不住的問。停下來,蘇卉鬆了蘇鸞的胳膊,一臉神秘兮兮的問道&ldo;鸞兒,剛剛你可看清世子了?他一點兒也不似傳說中的凶神惡煞……想不到竟是這般秀麗矜貴的容貌。&rdo;說到這兒,蘇卉情難自禁的泛起一抹羞赧,微微垂了頭。不必多問,只看眼下蘇卉的這副表情,蘇鸞便明白了。她這是被陸錦珩的皮相給騙了!蘇鸞不免帶著憐憫之意看著這個三姐姐,心下暗暗嘆氣。書中的陸錦珩雖是一直未娶,卻也從不缺上趕著貼上去的美人兒。只是那些美人兒的下場,有些令人唏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