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可以說是非常滑稽了,滑稽到進屋後楚子航乾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愷撒搬了一張絨面扶手椅。愷撒環顧四周,這裡大概是客廳,朝南的一面是巨大的玻璃窗,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另一側是兩排巨大的實木暑書架;房間裡散發著陳年木頭的氣味,到處充斥著各種書籍和機械零部件,雜亂地堆滿目光所及之處,簡直像一個巨大的車庫。“這就是你的‘學院?”“我是施耐德教授的學生。教授因為身體原因選擇在這裡生活休養,但一直在為學院工作。”有腳步聲靠近,還有什麼一同滾動的聲音。一個高大的身影進入了房間,半邊臉藏在一隻氧氣面罩的後面,身後拖著一隻小型的氧氣罐。“施耐德教授。”楚子航起身,將手提箱放在了客廳正中的矮几上。教授點了點頭,示意楚子航坐下,看了一眼一旁的愷撒。“想必您就是楚子航的導師。”愷撒站起身,施耐德和他簡單地握了握手。愷撒無法判斷這個人的年齡;對方有一雙鷹一般凌厲的眼睛,但他的呼吸聲卻像是一具破舊的風箱,幹嘶枯啞。“但我想,要見我的人,似乎並不是你。”哨兵看向客廳另一側的那列書架,等待著什麼人的出現。三聲有力的鼓掌從書架後方穿出,“你的猜測完全正確。確實,馮·施耐德教授是楚子航的導師;但想要見你的人,並非他,而是我。”一雙精緻的手工定製皮鞋繞過書架,向著他們走來。這個人的腳步聲很輕。本能地,愷撒意識到對方的是一個哨兵。哨兵的靈敏的五感會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控制自身行動時發出的聲音。而且等級很高。“你是誰?”“不記得了嗎?愷撒·加圖索。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沒有一張書桌高。”“你是……龐貝的朋友?”愷撒快速地思索,有資格說這種話的,大概只有這種可能。“可以算吧。”對方笑了。他有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打理的細緻整齊;身上是正式的西裝三件套,口袋中露出一截懷錶的錶鏈。他的外貌已至耄耋,但渾身的銳氣如剛淬就的鋒刃。“希爾伯特·讓·昂熱。‘學院的負責人。a+級哨兵。”老人簡單地自我介紹。“先看東西吧。”那個被稱作馮·施耐德的人開口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沙啞,像是發毛的弓弦拉響一把久未調音的提琴。昂熱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柄折刀,遞給楚子航,“開啟這件東西,由你來最合適。”楚子航接過昂熱手中的折刀,啟開,將它插入滿目焦黑的密封金屬箱中,緩緩用力。被熔化金屬焊死的金屬箱邊緣被平整地切開。然後乾淨地劈開鎖釦,開啟了箱子。裡面是一隻密封完好的牛皮紙袋,上面貼著封條,火漆上的圖案是一棵半朽的世界樹。紙袋下還有一本黑色皮質封面的筆記本,文具店裡最常見的那種。昂熱將那本筆記本遞給楚子航:“這是給你的。”“這是……?”楚子航猶疑著接過。“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你父親的日記。”楚子航翻開封面,上面是一個手寫名字,“楚天驕”。他沉默了一瞬,將筆記本簡單地合起,輕輕地放在靠自己一側的桌面上。所有人都清楚這是一件私人物品,並不適合在這樣的公眾場合圍觀。“看另一件吧,它更重要。”楚子航低聲說。施耐德朝昂熱點頭。“‘海姆達爾計劃的總概檔案,終於找回來了。”昂熱拿起那隻牛皮紙袋,撕開了火漆封蠟,將裡面的一沓紙頁抽了出來。紙張在密封的金屬箱中依舊被完好地儲存著。“我們不使用電子介質儲存最高等級的資料。所有資料都是寫在紙上,以防竊取,並方便隨時銷燬。”愷撒的神經被“海姆達爾”這個詞敏感地挑動。這個名字屬於北歐神話中神域阿斯加德的守護者,擁有最好的眼睛和最靈敏的耳朵,伏在地上甚至能聽到青草生長的聲音。“聽說過嗎?這個計劃?”昂熱看了一眼愷撒。愷撒搖頭,但這個名字,他隱約猜出了什麼,“這是……和哨兵有關的計劃?”“對。一個已經徹底失敗、也不再有任何意義的絕密計劃。”昂熱頷首,“事到如今,這個計劃,連帶整個‘學院,也沒有任何保密的必要了。”他翻了翻目錄,抽出其中的兩頁紙,遞給楚子航,“這是提及你父親的部分;他是主要執行人之一。”楚子航接過紙張,快速地掃過,然後抬頭,像是徹底確認了什麼:“我的父親,是一名哨兵。”“是。”昂熱在沙發上坐下,拿起一隻銀色的金屬小盒,開啟,裡面整齊地碼著上好的古巴雪茄。“而且極其出色,等級a+。”他看了一眼施耐德,見後者沒有反對,便取出一支,用雪茄剪小心地剪開,“他是‘學院的最值得驕傲的哨兵。所有任務都完成地異乎尋常的優秀。”“然後,一切都在那場偶然的空難中灰飛煙滅了,包括整個‘海姆達爾計劃。”老人用一支長柄的木質火柴點燃了雪茄,白色的煙嫋嫋地升起。愷撒從老人的語氣中嗅出了無盡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