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大悟地一拍腦袋:“您還不知道吧?前兒四爺生日,皇上竟然親自駕臨圓明園給四爺慶生!群臣推舉太子,大家夥兒正不知道推誰。有了這一出,聖心如何,這還不夠明顯嗎?”
“瞧見門口那些官轎馬車了嗎?二人抬的藍呢小轎,少說有百八十頂吧,再往裡頭去,連綠呢的官轎(京官正三品以上方可乘坐)都有。全是來拜見您的!”
“什麼?”晉安神色大變。這局勢跟胤禛在書信裡囑咐他的套路完全不同!不是說“九鼎之重,託於何人,自古以來皆由聖心獨斷,絕無他人干涉之理”嗎?
烏雅家、烏拉那拉家、富察家都被打了招呼,不讓保四爺。既不讓保,怎麼又弄這麼一出?
此刻,八阿哥的外書房裡,四爺批判大會正進行到最高潮的時候。
十阿哥揮著膀子冷笑:“老四這個小人!平日裡裝得一副剛直不阿的樣子,實際上就是個順著女人的裙子往上爬的軟蛋!我呸!”
外官們雖然不敢這麼直白地罵皇子,但是都目露贊同之色,暗自磨牙。
他們一直忙著籠絡大臣,卻忘了聖心才是根本。結果德妃不聲不響攛掇著皇上去圓明園玩了半日,就給四爺鍍了一層金。
皇帝稍稍表現出對哪個皇子有點兒好感,比他們使多少銀子、費多少口舌、裝什麼禮賢下士都強十倍。
眾人不由面露忿恨鄙夷之色。貌似對這種靠著枕頭風上位的行為極為不齒,大加撻伐。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良妃在康熙面前說不上話,溫禧貴妃早逝,宜妃對九阿哥心甘情願給八阿哥使喚一事早就恨得牙根兒癢癢,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兒子,哪會幫忙?
這酸葡萄,他們還真吃不到。
眾人不由又是一陣氣結。
八阿哥卻有一種“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了”的放鬆感。他早就知道德妃必定出手幫四哥的,如今鱷魚浮出水面,反而倒比隱藏在暗處不知什麼時候咬你一口強。
四哥啊四哥,終究還是你先忍不住了。
胤禩不怒反笑:“放心,皇阿瑪到底不是信枕頭風的人。逛一回園子而已,能被這種訊息拉攏過去的,多半是一些小京官和牆頭草,沒什麼要緊。是時候動手了。老九去見曹寅,我親自去見佟國維和李光地!”
王緒鴻立馬把平日裡相熟的官員開了單子來,一一分派。看著上頭一眾要員的名字,九阿哥忍不住點頭微笑:“後宮婦人和這麼多朝廷大員相比,孰輕孰重?這個道理,皇阿瑪總不會不懂!”
的確,相比於無力改變局勢、只能隨大流下注、喝上一口肉湯就謝天謝地的小京官們。佟國維這等深得皇帝信任、門生故吏滿天下的大鱷,是有能力直接影響康熙決策的。
可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盤算,單單揣摩皇帝的心思來可不行!
大家夥兒已經在廢太子的鞭子底下戰戰兢兢地活了二三十年了,好容易等到改天換日這一天,誰不想來個仁慈和善的主子,好保住家裡那些金的銀的寶貝、頭上那些紅的紫的頂子呢?
四爺逼債的時候那副錙銖必較的活閻王樣子,簡直可以用來止小兒夜哭。要是真立了他,不是剛送走一位巡海夜叉,又迎回一位鎮山太歲嗎?
一干重臣都在心裡犯了嘀咕。
兼之九阿哥因上回承德洩密一事對八哥心存愧疚,這回大筆潑灑銀子。佟府上上下下,上至夫人太太,下至門房轎伕,都拿了九爺賞的大紅包,豈有不幫腔的?
在寬鬆的政治環境和金錢的雙重誘惑下,一干平日裡就和八貝勒府多有往來的重臣頓時欲拒還迎、半推半就地倒在了八爺的馬蹄袖之下。
恰好這時德妃又病了,永和宮的三個阿哥每天進宮請安。對手無暇他顧,更是助長了八阿哥一黨的氣焰。
八阿哥自己裝清流,每天出入國子監、翰林院,跟士林學子打成一片。九阿哥和安郡王世子就負責跟宗親重戚家的子弟來往。佟國維等人就負責聯絡朝中重臣,借巡視部務為由,每天遊走在六部九司,在手心裡寫個“八”字,見了人就暗中比給他們看。
八爺一出手,京裡的風向頓時轉變。
這下可謂是大大出乎了康熙的意料。
自從承德那晚拘禁了太子之後,他足足有九天九夜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每每閉上眼睛就心痛難忍——悉心教導三十年的繼承人啊,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太子小時候,明明是聰慧乖巧的孩子啊!
緊接著又出了老大自告奮勇要殺了弟弟的事,康熙不由得對自己的教育方式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