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芳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出現了。
要是一向乖巧懂事的小五妹求她放過辛姨娘,她要怎麼辦?
“你求我,姨娘你求我做什麼?”
寧萍以不合她年紀的冷靜反問,“姨娘你好端端的在這兒,而我娘,剛剛為了救你才傷了手。你不向她道謝,不向她賠罪,卻攔著我,讓我救你?我要救你什麼?我又為什麼要救你?”
辛姨娘說不出話來了。
就算她再自私再無情,可面對這個從生下來,完全沒有盡過一天母親職責的女兒,她也實在沒有臉面要求她。
難道她還能說自己才是寧萍的親孃,把她換成夏珍珍是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嗎?
這樣的謊話,連她自己都信不過。
而寧萍似是猜到她想說什麼,用那雙酷似她的眼睛,直直看到她的心裡。
“我的娘,她辛辛苦苦撫育我長大。我病了,她照顧我。我難受了,她心疼……今日我所有的一切,皆是我娘花費了無數銀子心血堆砌出來的!姨娘你要怪我絕情也沒法子,可你除了是我姨娘,並沒有為我付出過半點心血,憑什麼要我丟下疼我愛我護了我那麼多年的親孃,來管你一個外人?”
辛姨娘,再也無法開口了。
或許這個女兒骨子裡還是有一點象她。
對自己不好的人,她們都同樣那麼無情。
寧萍狠狠的擦掉臉上的淚,轉頭去找藥箱,給夏珍珍包紮了。
看著小女兒單薄的小身影,再看一眼大女兒,寧懷璧對辛姨娘開了口,“你走吧。”
辛姨娘愕然抬頭,寧懷璧已經從懷裡掏出一封休書。
“這是我在回來的路上,早就寫好的。本念著這些年的情份,猶豫著要不要給你。如今看來,這個家,是無論如何也容不得你了。”
辛姨娘瞪大眼睛。
先是一陣欣喜,又是一陣後怕。
寧家人到底良善,就這樣都沒有追究她的責任。可是要她走的話,她能走到哪裡去?
辛家是再也容不得她的,她又沒錢,還能去哪裡?
“二……”
才想再哭幾聲,求他一個心軟,寧芳已經擋在了父親跟前。
俯身,低語。
“辛姨娘,我要是你,就即刻不說二話,立即收拾東西離開。如果換一個家,哪怕是你辛家,你想想你會落得什麼下場?”
辛姨娘打了一個寒噤。
從前在家,那些無辜被弄死的姨娘妾室還少嗎?
寧芳聲音更低,“出門往東走,我會安排人接應你。這是看在弟妹份上,給你最後一個歸宿。否則,你就出去自生自滅好了。”
辛姨娘低聲問,“你說話算話?”
寧芳直身,蔑視著她,“你也可以不信。”
辛姨娘怎麼可能不信?
她已是無路可走了。
寧芳素來講信用,她說的歸宿,料來不差。
辛姨娘到底不再糾纏,起身回房,收拾了包袱,出門便往東而去。
那裡果然有寧芳安排的人手接應她,又很快把她送去了一個地方。
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是窗明几淨的鄉下財主莊園。
看屋內一應被褥用具齊全,辛姨娘很滿意,吩咐那小丫鬟,“去給我燒個飯,要四個菜一個湯,主食不要米飯,蒸兩碟素餑餑就好,再把這裡的管事叫來,我有話說。”
她以為,寧芳所說的歸宿,就是把這個莊園送她了。
可小丫鬟睜大眼睛,看了她半天,嘀咕道,“怪道說是個腦子有毛病的,真是病得不輕。”
辛姨娘皺眉,“你說什麼?”
小丫鬟笑嘻嘻,就跟看傻子似的,“夫人,咱家已經敗落,沒有錢了。您想吃什麼,做什麼都得自己動手。我還有活,走了哈。”
然後不顧辛姨娘的疾言厲色,小丫鬟吱溜跑了。
留下辛姨娘再面對著這空空蕩蕩的大莊園,才覺出幾分害怕起來。
“有人嗎?有人嗎?”
自然是有的。
只是不許辛姨娘出去,把她獨自困在這所莊園後院裡。
想喝水,有甜甜的水井,不過得自己打來自己燒。
想吃飯,穀倉裡有滿缸滿壇帶殼的稻米,帶殼的麥子,但都得自己磨來自己做。
菜,要自己種。
雞鴨魚肉,也有小雞仔小鴨仔,小魚仔小豬,但全都得自己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