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兆是肯定的; 姜氏這兒媳婦已是板上釘釘。
“再過兩月,待軒兒成了婚,我就能卸下這身擔子了。”姜氏嘆道; 她臉上一貫掛在的溫婉笑意此刻深了幾分; 喜意浸進眼底; 可見她是真高興的。
三個月後,便是張秋詞十九歲生辰,她與張家都等不及了,一旦定下親事,便要趕在這三個月裡頭辦喜事。
姜氏既然有心結親,自是不會在此事上為難; 況且兒媳婦年紀太大,說出去也不好聽,於是便欣然應允。
“恭喜太夫人,賀喜太夫人。”陳嬤嬤亦笑得合不攏嘴,連連恭賀座上的主子。除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以外,她算是看著秦立軒長大,這歡喜也發自真心。
“嬤嬤坐吧,你也站半天了。”姜氏笑道,她拿起炕几上的大紅庚帖,仔細看了幾眼,方放下來,準備將其收進一個黃楊木匣子裡頭。
丫鬟搬來一個藤墩子,放在姜氏下手,陳嬤嬤謝過主子後,便斜簽著坐了。
她剛坐下,忽又想起一事,連忙抬頭輕聲問道:“太夫人,這事可與侯爺說過了?”
一般人家裡,弟弟的親事是不需要經過兄長的,但宣平侯府的情況與別家不同,秦父早逝,秦立遠繼承了爵位,他是秦氏大家長,長兄如父,秦立軒的親事是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能繼續下去的。
姜氏聞言,手上動作頓了頓,半響方道:“說過了,軒兒長兄同意了。”她面上笑意斂了幾分,“就在你昨天回家時說的。”
姜氏轉頭,拍了拍陳嬤嬤的手,淡笑道:“你放心,我不會這麼糊塗的。”
“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前些日子也忍了,難道現在還會忍不住麼?”姜氏頓了頓,又接著一句,“我這輩子做過最多的事,便是這忍字了。”
“太夫人,是我不好。”陳嬤嬤拍了自己的嘴一下,愧疚道:“我胡說八道,我……”
“嬤嬤,我懂你的顧慮。”姜氏擺擺手,示意無礙。
她打斷陳嬤嬤的話後,抬起頭看著前方,目光似要透過牆壁看向外頭,片刻後,方慢悠悠地又說了一句:“只要能忍到最後,便算成了。”
姜氏話罷,陳嬤嬤便張嘴欲言,可沒等她說出話來,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喧譁聲飛速接近正房,緊接著,內屋的門簾子被猛地掀了起來。
主僕二人聞聲齊齊抬頭,往那邊望去。
來人正是秦立軒。
姜氏見是親兒,剛微微蹙起的眉頭鬆開,她瞥了一眼緊跟進屋且一臉緊張的丫鬟們,隨手揮退,方對兒子嗔道:“你這孩子,今天怎地如此魯莽。”
她仔細打量兒子,見秦立軒衣衫有些凌亂,額際竟是佈滿細密的汗珠,不禁有些心疼,她又說:“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事尋娘?跑得這般急?”
要知道現在還是春日,並不熱。
“過來,到娘這邊來?”姜氏微笑,對兒子招手道:“娘給你擦擦。”
姜氏的動作很熟悉,秦立軒一時有些恍惚。
秦立軒有記憶以來,便養在祖母膝下,當年小小的他,只知道自己有一個叫“娘”的人,每天都會見上一會,但這個人是何等存在,他卻不懂。
小孩子喜歡跑著跳著,他每天被乳嬤嬤領著去給這人請安時,娘總是十分歡喜,露出慈愛的微笑,招手並迎上來道:“軒兒,過來娘這來,娘給你擦擦汗。”
他對這人不排斥,於是便蹦著跳著過去了,於是,娘就把他抱在懷裡,執起絲帕給他細細擦著汗。
後來,他長大了些,開始讀書識字,終於明白娘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時,再被娘抱著擦汗時,他很是歡喜。
只可惜,後來他長大了,便要移到外院居住,父親平日規矩更嚴,秦立軒除了每日短暫的請安時間,並不能往後院跑。
後院裡除了娘還有祖母,秦立遠對撫養他長大的祖母感情也極深,而兩者住處相距不近,他跑上一個來回,每處可停留的時間其實極短。
秦立軒濡慕母親,深以為憾。
這種情況,一直到父親病逝,大哥當家才好上一些,大哥少年承爵,肩上擔子重很是忙碌,無暇顧及太多,他才能在後院多留一些時間。
只是好景不長,祖母老年喪子,悲痛欲絕,不久後開始纏綿病榻,秦立軒心中牽掛,得空就伺候在祖母榻前,分到娘跟前的時間不增反減。
說起來,祖母去世後,秦立軒才算有機會與姜氏真正親近起來,他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