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低頭哄道:“會回來的。”手裡用勁地撕扯棉花。
文簡一看姐姐並不喜歡這個話題,便閉了嘴不說話,只是兩耳都留神著門外動靜——可除了船家娘子同船家在說話,其他便只有風聲與水聲。文簡又不放心地道:“小黑哥腳還沒好,不會凍得著病吧?”
文箐不語。她認為,這人應該不會那麼犯傻,會跳河?脫了衣服挨凍去?不過,他居然“離船出走”了看來真是自己逼得他太過了。
在這難耐的靜默中,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鼻端似乎聞到飯香。又過了三四刻鐘,便聽到艙門被輕叩,可能是船家娘子送飯過來了,文箐忙起身去開。
門外站著的卻是端著食案的小黑子
文簡歡呼一聲,便跳起來,奔過去,熱情地道:“小黑子哥,你回來了我們擔心死了”
小黑子道:“擔心我作甚?看,我去給你又買了一份燙角兒”說完,看一眼慶兄弟,見他原本低著頭,此時亦抬頭看自己一眼,眼裡滿是擔心與愧疚。
文箐心裡有些高興,可是到了嘴邊道歉的話又說不出來了。只轉身忙著把地上散開的棉花收拾收拾。見小黑子拿了吃的哄了弟弟,突然覺得自己在胸襟上反倒不如他了。這會兒,更是不好意思起來,心思幾番潮動,最後張了張嘴,吐出來的便是:“你去買這個去了啊?我以為你生氣了……”
小黑子擺好飯菜,將食盤立於一側,抓了下後腦勺髮際,道:“開始是有些……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我要生氣了,走了,也沒地去。只能賴在這裡混吃混喝了……你也擔心了吧?慶兄弟,這下曉得不能得罪我了吧?”說著說著又笑了,兩個酒窩就似盛了蜜一般,在燈光下格外明顯。
文箐也裝作若無其事地道:“那就好。儘管賴吧,我們不嫌棄。”
話,似乎就此說開了。兄弟,好似無罅隙。
晚飯,好象船家娘子做的格外地道,香得很。至少,文箐是很安心地吃了這一頓。不過吃完,想著還是快點兒將他的棉襖做好,急著拆棉籽。一邊拆,一邊在心裡又開始盤算起這一路可能的花銷,又頭痛了。
可是,那邊,小黑子端了盆準備去打水,在拉開門時,突然又想到事。便一臉喜悅,眉開眼笑地道:“慶兄弟,你猜剛才我見到船家娘子,她同我說甚麼了?”
文簡亦興奮地尖著耳朵聽,猜道:“明天繼續在這裡?”
文箐正想心事呢,高興勁兒自是沒同他在一個步調上,反而渾沒在意,漫不經心地問道:“甚麼好事兒?”
看著床頭放著的那個差點兒要被小黑子砸碎的贓物——胭脂盒,不知怎麼的,好象有個極小的浮點似的,看著難受,便拿起來,在燈光下仔細打量,用棉花柔柔地擦了一下,發現原來不是個髒的,而是個小瑕疵——人家這散貨不零賣 ,原來也有道理,看來人家也注重貨品質量與商譽。嘆口氣,遺憾地道:“唉,一個胭脂盒要三文……衝動了,當時要問清管事的,那次品在哪能買到,一文半就能買一個,想來便宜,也好賣 啊……”
小黑子見文箐心思根本沒在自己這邊,自己一腔熱情便好似受了疏忽,不免急道:“我同你說正經事呢”
文箐收回眼神來,輕聲道:“小黑哥,我說的亦是正經事啊。你要賣 關子,我可沒那個心思。”
小黑子放下盆來,惱道:“我賣 甚麼關子了。我自是說好事兒,你不聽,我就不說了啊。”
文箐覺得他這性子太急,還動不動就著火,不是少爺卻有著少爺脾氣,好似他說甚麼人家一定要順著他才是。雖自己說要好好待他,可也不能在這種性情上慣了他,要不然這一路還不對自己吆三喝四的了?她這時停下來,發現剛才走神,把拆了棉籽的棉花又扔進原來一堆沒拆的裡面去了,忙著又揀出來,“愛說不說。”
其實,她這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想想剛才她可是後悔得很,這下子,人回來了,又鬥上了。
小黑子本來是氣剛下,如今費盡心思來討慶兄弟的歡喜。一想到可能有錢賺,也能讓他高興高興,自己更是熱情高漲,哪裡想到還沒出口就不招人待見,就猶如一盆冷水迎面潑來,自是不好受。過來就搶他手上的胭脂盒,埋怨道:“這胭脂盒,反正也買不成了。當時不聽我勸,讓你快點付錢,你非得在那說三道四。如今後悔也沒用了,人家也沒貨了。我現下說好事兒,你又不聽……”
文箐怕再為了這個胭脂盒吵起來,也不去與他搶了,只端正態度,一本正經地道:“好吧,我認真聽。你說甚麼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