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一邊將幾個人調的各色顏料倒到一個裝廢漆的小木碗裡,一邊誇她學得快,調得好。
文筠有些難過,發現自己居然連文簹都不如。於是不吭聲地幫著沈周收拾這些調了卻沒用的色料,想拿出去扔了。可是這一出門,風一吹,手指上有些顏料粉被吹了起來,迷了眼睛,腳下一磕,差點兒摔倒,急忙去扶廊柱,碗就掉了下來,碗裡稀稀的顏料摔了一地。她左手撐到牆上時,再次痛了一下,這才發現手指痛得厲害,可惜一隻眼睛迷住了,用腕子揉了兩下,生怕眼腫或者得瘡,又趕趕緊放下手來,急著回屋去清洗。想想真倒黴,今天真不順,於是將那個木碗“哐”地往後踢了一下。
文簹則是得意地要去向四姐請功。
沈周本是好笑地看著她那副張狂樣,只覺得很好玩,誰知文簹蹦跳著出門,回頭衝他招手道:“三表哥,你先調好了色,我過一會兒來向你學畫四美人。”
話沒落音,因沒看路,立進被文筠踢過來的那隻碗給絆了個正著,碰在踝骨上,她一趔趄,身形不穩,又向前邁了兩步,一腳就踩著了倒在地上的顏料,滑了出去,四肢朝上,幸好是屁股先著地,只是痛了一下,沒傷到哪裡,可是身上衣衫全被顏料給汙了。她慌亂地爬起來,罵道:“文筠,你出來”
文筠根本沒想到自己摔一跤,就能讓文簹跟著也倒黴,閉著一隻眼,努力睜大另一隻眼,只瞧得文筠衣上五顏六色,花裡胡哨,開了染坊,這可是摔得比自己更有“顏色”,更難看。她在前面聽到文簹的怒吼,只覺得,又解氣。於是毫不愧疚地躲了起來。
文簹本來好不容易在沈周面前得意一回,哪想到最後摔成這樣,一下子只覺得頭抬不起來,十分狼狽。十來歲的小女孩,早知羞恥,對於男女情事,或許還不太有明顯的表現,可是這樣不堪的形象被一個少年瞧見,想當然,她覺得太傷自尊了。氣得只好罵文筠。
沈周待要去扶她時,只聽得院裡周家男孩們笑笑鬧鬧地往這邊來了。
因人多力量大,孩子們幹活那更是“蘿蔔快了不洗泥”,文簡幾個從地裡拔了青菜,就急急地趕了回來,文簡叫道:“三表哥,大表哥說你在這兒教五姐六姐,我們也來學……咦……”
文籌喊了句:“啊沈家三表哥這是欺負了五姐”
沈周臉一紅,轉過身來辯解道:“不是,不是,我沒有……”轉而向文簹,希望她說話表明自己清白。
文笈走在後頭,聽了文籌的話,卻道:“我才不信呢,除了我姆媽能欺負得我妹,誰個還敢欺負到她頭上去,不被她欺負就是好的……”話沒落音,瞧到了自家妹妹的狼狽樣——
文笈只當是妹妹自己摔的,笑得前俯後仰,平日裡總被妹妹告狀,這時覺得有些解氣,很沒良心地道:“五妹,你不是嫉妒人偶吧?竟也往自己身上抹顏料了……哈哈哈……”
文簡生怕她摔傷了,很緊張地問道:“三表哥,五姐姐是自個摔的?怎麼摔成這樣了?要不要緊?我去叫姐姐來……”
文笈拉住他,不讓他去,道:“一點小事,你姐忙著呢。她換身衣衫就好了。”
文簹惱怒地罵哥哥道:“有你這樣的哥哥嗎?我都摔死了,你還樂災樂禍”然後從地上抓了一把顏料,就奔向哥哥。她屁股摔痛了,走路不太自然,當然也追不上猴兒皮的文笈。氣死了她。
瞧見文籌也在發笑,便沒好氣地道:“都怪你姐你姐不拿碗踢我,我怎會摔倒?你們都沒良心我怎麼有你們這樣的兄弟,氣死人了……”
她又羞,又氣,又恨,好生難堪,又不能真讓哥哥去為自己出口氣,又不能把顏料往文籌身上摔,最後只是自己手上粘乎乎的,噁心死了。想用衣衫捂個臉都不成,到處髒成一片,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一女孩兒,在兄弟們面前出醜了,瞧到旁邊沈周張大的嘴,便慌慌張張地跑了。
文笈見妹妹哭哭啼啼地羞惱而去,收了笑,這會兒一本正經起來,推文籌一下,道:“去問你姐,為什麼要欺負我妹?我妹可是她姐,好好地怎麼這樣了?”他也傻,放著一個當事人沈周不問。
文籌一皺眉,退開一步,道:“誰曉得,她倆在一塊老吵,我才不去四哥,咱們打架,她們也不管,她們女人鬧脾氣,咱們管那麼多作甚?”
文笈瞧了一下沈周,方才道:“算了,女人們的事本來就多,我爹說了,莫管女人們發瘋。走,向沈家表兄們還上漆去。”
沈周來回瞧他們兩兄弟,明明一會兒鬥嘴得不可開交,一會兒又沒事人似的,對姐妹,好似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