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捐科學館,捐給……”她轉頭小心翼翼看一眼謝擇益。
科教興國呀!她又不愁吃穿的。
葛太太氣得頭疼,“我的小姑奶奶。”
謝擇益知道她想做什麼,無比認真問道,“真這麼想?”
“嗯。”
“那麼重要?”
她認真點點頭。
“恐怕也是不夠的。”他笑著捏了捏她臉頰。
他駐守越界築路一段時間,大抵也知道一點西北地區幾座工廠需投入多少資金。低頭思索一陣,小聲承諾道,“我想辦法。”
楚望不知他要做什麼,只睜大眼睛將他看著。
見這兩人旁若無人眉來眼去,葛太太恨其不爭,“穗細,送客!”
穗細去攆他,謝擇益起身道:“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有話好說。“
一屋子人見他左躲右閃笑著退出門去,皆不由得莞爾。
彌雅笑道:“葛太,他兩才剛見面,你明知Zoe哥絕不敢做出格的事,何至於非要在這個當口拆散這兩人?”
“你懂什麼?結婚前天天見面,不僅不合規矩,婚禮還有什麼喜悅可言?”葛太看她一眼,”以為誰都像你,訂完婚便成日介的跟著蔣先生四處出雙入對?你倒提醒我,叫你結婚前離他遠遠的。“
彌雅吐舌。
她聽見葛太太仍在後頭教訓彌雅:“……追求、告白、交往、求婚、訂婚、結婚,往後年年紀念日,銀婚到金婚,要與這人白頭到老了,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是被獨一無二對待的?女人是儀式感動物,你不要求有,不代表他沒準備給你。你不打算等等看,在這一切未曾到來的耐人尋味階段,這男人將要用什麼來迎娶你?”
彌雅不無渴望托腮想著,嘴上卻違心說道:“要什麼儀式感?只要他不踐踏刻薄我,一生一世尊重我保護我……”
楚望仍盯著他離開方向出神,想不出謝擇益要做什麼。
政府腐敗、社會黑暗在前,科教與工業仍舊落後,即便有皇家學會拖著研究院艱難前行,此時此刻無論資金抑或財力均遠不及四二年的美國。三個基地修建後續資金跟進不足,大部分工作擱置許久,一部分物理與數學家已經等不及遞交辭呈,回國工作受到的尊重與優待不比這裡差,做著不夠尖端的工作總好過在這裡枯等……
謝擇益不知研究院有多需要他。
可是帶著他們的條件來,在一旁虎視眈眈著的美國,此刻國內工業與經濟飛速增漲,所看重的絕不會這一點微不足道的租界利益,稍不注意整個研究院皆成美國囊中物。所以這絕非可以與他們公平商談條件的好時機。
什麼時候是最好時機?
什麼時候可以反過來同他們談條件?
倘若他們也有過不去的難關,以至於不得不有求於人?
她突然想起謝爵士歷來“見好就收”。
今年初賺錢賺到“六親不認”的謝爵士確實是個極有先見之明的投機者。
今年八月以前是美國股市最瘋狂的時候。
而即將到來的十月二十四日正是……黑色星期四。
紐約股市全面崩盤,世界經濟危機!
也刺激了德國與日本,使歐洲與亞洲成為戰爭策源地……也是二戰爆發的直接原因。
她心咯噔一跳,從椅子上下來時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穗細與蜜秋慌忙將她扶起來,她立刻朝樓上狂奔上去,葛太太與彌雅以為她回神過來謝擇益已走,想到樓上再去看他一眼,便都在樓下竊竊笑起來。
天冷了,路上行人也漸漸稀少。街上青磚砌的房子墨灰的牆,梧桐樹枯黃的葉子星星一樣點綴著灰濛濛的上海。派克弄的黃包車一趟趟過,將地上葉片時不時的捲起來又落下;電車鈴鈴的響,少數可見的煙火氣來自對面弄堂,有人將一隻小爐拿到街面上來燒,一點點冒著煙起來。
大蕭條啊……
可這裡是遠東的上海,不僅在這場危機裡幾乎未受到波及,這裡的民族資本卻要因此開始蓬勃興起。
這不是最好的時候,什麼時候才會是?
——
被葛太太趕出葛公館後,謝擇益離開了一週有餘。
這一週,研究院來信上仍是千篇一律的“I組靜候訊息”。除開陪真真購置遠行求學的隨身物品,她已幾乎無事可做。
去先施、永安、新新與大新將口紅香水手袋鞋子一挑再挑,彌雅與楚望都不解問她:“這些東西不都從法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