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聲色,“誰還沒個眼瞎的時候?你看錯了人。”
“……”
“你若還是我識得的那個要臉的人,離我遠些。”
“……”
“要我這條命,直說便是。太容易,不需勞煩你做文章,把你那些走狗牽回去。”她說完,轉身回往茶館,手裡握著的匕首,閃著微弱的森冷的芒。
她寧可一死了之,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牽扯。
他到今日在盛怒之後才明白,她其實是死不起的人。還有體弱多病的母親需要她侍奉,她一向是最孝順的人。
不為此,她何須忍受這麼久的艱辛、卑微。不怕死的人,偏生很多都是死不起的人。
此刻,崔振沒再上前,站在原處,喚無塵進門,對藍月宸道:“日後諸事,他會給你妥善安排。”
藍月宸張口欲言。
崔振擺一擺手,“要麼你就拋下生身母親,此刻自盡在我面前;要麼你就從善如流,接受我的好意。死不起的人,沒資格回絕別人的善意。”
“……”藍月宸沉默片刻,垂了眼瞼。
崔振凝望她片刻,轉身離開,上馬前吩咐隨從:“給濟寧侯府下帖子,我今晚起在醉仙樓設宴,每日等候他大駕光臨。”
“是!”
昨夜是誰的人手救了藍月宸,崔振不難得出結論。
不是說京城只有蕭錯的人能輕鬆擊敗崔家的死士,而是隻有蕭錯的人手做了這種好事不欲讓他知情。
原因再簡單不過,換了他是蕭錯,也不願意給對手恩情,哪怕一點點。只是此事關乎女子,也就隨遇而安了。
若是別家的人,橫豎都要知會他一聲,只有蕭府的人,才會繞著彎兒地把藍月宸送回住處,又再繞著圈子知會崔毅。
蕭錯其實是希望他能將此事揭過不提。
可是,怎麼可能呢?
不要說是蕭錯這種人的品行,便是卑劣下作至極的人,救了藍月宸的恩情,也是他永誌不忘的。
一定要當面答謝,並且,這人情一定要找機會還回去。
崔振回到府裡,迎面遇見了苦著臉的崔毅。
“四哥,”崔毅一副恨不得要哭的樣子,“家裡……唉,簡直沒法兒說了……爹把娘、大哥和兩個妹妹關到祠堂去了。”
崔振不說話,回往自己房裡。
崔毅亦步亦趨跟隨,“你說爹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以為這件事是他們四個謀劃的?”
廢話,這還用說?崔振腹誹著,卻實在是懶得說話。他對自己的惱火最重——怎麼能夠因為她幾句刺耳的話就放手不管了?腦子是鏽住了不成?
崔毅將崔振的反應視為預設,不由驚愕,停下了腳步,愣在路上。
崔振回到房裡,好半晌才平靜了一些,心裡想著,有些事情,他真該好好兒查一查了。例如藍月宸曾被家人怎樣刁難,例如她那個倉促嫁與的夫君。
她的夫君……這四個字,讓他心口一陣刺痛。
當初放下她,是因收到了她的一封親筆書信,她告訴他,她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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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送走阮素娥,到自己的小書房去找蕭錯。
蕭錯坐在書案後面,正看著案上的端溪石硯。
裴羽笑著到了他近前,“怎麼?你瞧著也不錯?”
“不。”蕭錯搖頭,“我剛才閒得發慌,隨口問了丫鬟一句,她說這是季興楠送你的。”
“是啊。”裴羽頷首,“昨日不是與你說了麼?上午五哥與他一道來的,他送了我這方硯臺,意思大抵是擔心我變得懶散,不再習字。”
“這些我記得,也知道。”蕭錯在意的不是誰送了她什麼,而是她剛到手裡就擺了出來,“你很喜歡這硯臺?”
“也沒有。只是先前的硯臺用著感覺不大好,眼下又正過年,懶得開庫房折騰下人,就想試試這個硯臺如何,好歹將就一下,等過兩日再把爹爹賞我的硯臺取出來。”
“嗯。”蕭錯唇角微揚。這還差不多。
裴羽到此刻才覺出他為這件小事說了不少話——反常,便笑笑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彆扭什麼呢?跟我直說就是。”
蕭錯則握住她的手,道:“等會兒就把這個收起來,用我的——等會兒我讓益明送過來。”
“……?”裴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往後女子送你的東西也罷了,男子送你的東西——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