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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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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打了一個激靈,連連搖頭:“沒有!”

她記得很清楚,夏太祖的生父也是這樣,寵愛妾室,優容庶長子。前朝的嫡庶之分也很鮮明,但夏太祖的生父硬是仗著他是一族之長,位高權重,將庶長子過繼給了族中一戶人家,然後,不計代價,大力提攜對方,使之在朝堂站穩腳跟,身為嫡子的夏太祖倒要後退一射之地。

夏太祖立國之後,吸取前朝教訓,規定,無論是庶子,還是庶子的嫡子,反正只要祖宗十八代沾到一個“庶”字,閨女就不能入皇室,兒子也不能被過繼,否則便犯了“以庶充嫡”的大罪,最輕也要杖責三十,若遇到什麼大案,或是犯了上頭的忌諱,流放三千里也不是不可能。但夏太祖開的科舉,布的流外官,無形之中,卻又給這些庶子留了可以走的路。

提攜弟子和提攜庶子,一樣是提攜,憑什麼裴晉就非要靠著外人,不優先緊著自家人呢?他既沒寵妾滅妻,也沒將家業傳給庶子裴義的意思,但這樣下去,裴家嫡支的處境……

“裴使君,真有些可憐。”秦琬發了大半天的呆,忽然冒出來一句,然後,她用力點了點頭,望著父親,像是確認一般地說,“真的真的很可憐。”

已經培養了庶子那麼多年,縱然重視他這個嫡孫,卻也有後手的祖父;對他寄予厚望,幾乎將他當做救命稻草的父親;自身平庸,沒有孩子,對弟弟感情複雜的兄長……從他顯露讀書天賦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人生,就註定不可能純粹。

秦恪驚訝於女兒的敏銳,想到早逝的嫡長子,他的語調都有些哽咽:“若你的哥哥還活著,也會像旭之這樣,驕傲,自信,不會被任何事情難倒。”算算年紀,他的嫡長子秦琨和裴熙,也就相差一歲許。

看見這個機敏果決,神采飛揚的年輕人,他就好像看見了素來被自己引以為傲的嫡長子。那個孩子也渴求著他的關懷,為了他一句讚揚的話,一個期許的眼神,挑燈夜戰,刻苦攻讀。明明在聖人面前都能表現得進退有度,被聖人讚歎為“吾家麒麟兒”,卻在他面前進退失度,手忙腳亂。

倘若那時候,他沒有被妾室的柔弱和淚水矇住了眼,沒有覺得沈曼剛強,琨兒聰穎,對不成器的庶子關注多一點,是不是能少一點遺憾?

被父親的情緒所感染,秦琬的眼眶也紅了起來:“阿耶……”

“阿耶對旭之好,你不開心了對吧?”秦恪憐愛地望著女兒,柔聲道,“旭之是個極好的人,無奈性子太過偏激,如若不該,註定會吃很多虧。不要太指望洛陽裴氏,要知道,世家的生存之道就是,當你得勢的時候,他們未必會傾盡全力地援助你;當你惹下大禍的時候,他們卻會毫不猶豫地捨棄你,美其名曰,為了家族。”

秦琬深深地將這段話記在心裡,隨即綻開大大笑容:“還有阿耶啊!”

“啊?”

“裴使君幫助了我們,我們也要幫助他!”秦琬認真地說,“他雖然有些討厭,但……唔,從來沒有當面一套背地一套!”

沒錯,就是這樣。

劉寬明明不想沾與代王有關的任何事,卻又是保持面上尊敬,又是暗地裡疏遠,裴熙卻不然。他想和你結交就和你結交,想和你翻臉就和你翻臉,就連敷衍,也做得明目張膽,不怕別人看出來。

他所做的一切,都出於心中所想,沒有半絲虛情假意。

對遍嘗冷暖的代王一家來說,這一點,彌足珍貴。

秦恪緊緊地摟著女兒,宣誓般地說:“不錯,他幫了我們!從今往後,有我一日,便有他一日!”

秦琬眉眼彎彎,用力點頭:“我們去看阿孃吧!”

提及沈曼,秦恪的眉宇間便染上幾分憂色。

沈曼這一胎,有些不好。

她出身武將世家,槍法刀法都學過,身體強健遠非尋常閨秀可比。只可惜嫡長子秦琨過逝的時候,沈曼悲傷過度,得了一場重病,仔細調養了兩三年才好。懷秦琬的時候,她又長途跋涉,缺醫少藥,若走到偏僻的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食不果腹都是尋常。故秦琬雖不是難產,但生產自古如過鬼門關,沈曼為此虧損了元氣也屬正常。

現如今,沈曼已三十有四,這個年紀懷孕,本就有些兇險。偏偏前幾日歹人來襲,沈曼動了胎氣,還強撐著支援下去,又將最好的藥物分給別人……逞強的苦果,也只得自己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