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樂只覺自己的意識在不受控制地飄遠,他知道自己託大了,早該果斷砍斷那條傷腿的,可情況如此危急,他想多幫幫朱圖,再多幫一點點,再多堅持一秒鐘……
“修樂!修樂!你怎麼樣!”
沈修樂動動嘴唇,可舌頭僵硬,一個清晰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你等著,別動!不要動!我去給你找晶核來!”彼時,兩人滿頭滿身都是黑血和喪屍腦漿,根本看不出哪裡受了傷,偏偏力竭時的反應和喪屍異變之初差不多,朱圖只當他是異能耗盡。
可他兜裡有限的晶核都已經用光了,兩人雖然沒停止過打獵、賣草藥,可賺回來的晶核絕大部分都貼補了難民們,身上一直不富裕。
朱圖從來沒向難民們索取過什麼,可他相信,危急時刻,他們總會出手相助的,就像那個肯以命相報的半大孩子大鈞。
然而,聽說朱圖救急的要求之後,難民們立即翻臉不認人,罵得格外難聽,“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往回要的道理?”“既然不願意給,就別打腫臉充胖子!”
這些人向朱圖索取慣了,所謂“升米恩鬥米仇”,晶核既然進了他們的口袋,就絕對不會交出去!
什麼異能者需要吃晶核補充體力,自己兜裡沒有嗎?看這兄弟倆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就沒捱過餓!日子可比他們過得好,荷包裡的腦核,比他們更多才對呢!越富的人越會哭窮。
現在卻反過來同他們要,還是在喪屍來襲的時候,他們躲在安全的帳篷裡,才不開門呢!
人命關天,朱圖不再同他們廢話,直接撕開帳篷,第一次動手“欺凌弱小”,被逼著交出腦核的難民,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朱圖,反倒不敢像剛剛一樣破口大罵了,只訥訥道:“朱隊長,不是我們信不過你,就是,這些腦核可是我們辛辛苦苦擺攤賺回來的……”
朱圖的眼神越來越冷,心也越來越涼,沒再同那些難民廢話,而是迅速趕回沈修樂身邊,然而,他帶著透明腦核歸來,沈修樂卻已經永遠停止了心跳。
他慣用的刀插在自己心口,紫紅色的血汩。汩地流出來,浸透了破爛的衣衫。
那是喪屍化未完全的標誌,朱圖眸色比那血還要紅,不可置信地撲過去,一路跌跌撞撞,幾近乾涸的木系異能反倒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中爆發,無數血紅色藤蔓拔地而起,將自己和沈修樂的屍體,包裹在一處,暫時隔絕了蠢。蠢。欲。動的喪屍們。
朱圖指尖顫抖得不像樣,試了幾次才探上沈修樂的鼻息。
沒有呼吸。
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想必是修樂趁著最後一絲清明的神志,結果了自己。
他是什麼時候受的傷?如果,如果自己聽他的話,帶著他逃出生天,他就不會死了吧。
朱圖忽然想起少年傻呵呵的笑容:“哥,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哥,別難過,你看有人記得的。”
“哥……”
那少年總是這樣,一口一個“哥”,叫得比親。哥還要親,對待他也如親人一樣赤城,整個‘核彈小隊’,只剩下他這一個隊員,願意陪著他“犯傻”,朱圖一向認為,做好事不求回報,圖的是自己心安理得,即便身處末世,即便全世界都冰冷,只要內心是軟的,生活就是暖的。
可現在,他才意識到,所謂的溫度,已經隨著沈修樂的死,消失殆盡,不如當初心硬如鐵。
人心很多時候換不來人心,人性本惡,最惡就是他自己,是他害死了沈修樂,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若不是他不計後果地做爛好人……
朱圖摸上沈修樂已然灰敗的臉,眼睛乾澀,居然一滴淚也沒流出來,只是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修樂,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像其他人一樣,離他而去呢?
朱圖用藤蔓將沈修樂的屍體仔仔細細包裹好,再出去時,雙目赤紅,如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
吃藥一樣,一口嚥下搶回來的晶核,舉手就是殺人藤,眼鏡不知什麼時候被鮮血模糊,扔掉之後,那血和腦漿便噴了滿臉,可他不在乎,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殺戮。
殺乾淨這些腌臢的喪屍,以及比喪屍更腌臢的活人,一個不留。
朱圖親手將沈修樂安葬之後,便站在血海屍山裡發呆,直到夕陽西下,李呦呦和秦寒七路過,如果不是他還站著,還能說話,李呦呦簡直以為那也是一尊沒了生命的屍體了。
也是在李呦呦問出沈修樂的下落時,朱圖才終於痛哭出聲,壓抑的抽泣,漸漸變成嚎啕大哭,李呦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