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府衙的路上,秋老頭已知道相思和唐玉川真是忍冬閣的人,自己闖了大禍,此時又見忍冬閣的溫閣主就站在堂中,便心生退意,顫聲道:“草民是郡裡的藥農,狀告……狀告……草民不告了!”
“大膽刁民!日間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這公堂之上豈容你說反悔便反悔!”薛桂怒喝一聲,連拍了數次驚堂木。
那秋老頭腿兒都軟了,顯然自己若是不告了,薛大人肯定不會輕易放了他,要是接著告,定會得罪忍冬閣,無論得罪哪一邊,他秋老頭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了!想他這麼多年,憑著耍賴鬥狠的絕招,多少外地的藥商栽在他手裡,如今竟輪到他陰溝裡翻船了。
他若堅持告,只怕依靠忍冬閣的力量,再找出幾個肯說實話的證人亦不難,到時候還是要輸。
權衡再三,秋老頭顫巍巍道:“啟稟大人,他們兩個不曾打我,是草民自己摔倒了,想賴他們兩個湯藥錢,所以才……才來誣告的。”
“啪啪啪!”
“大膽你!你大膽!”薛桂哪裡能料到這乾瘦的老頭兒說反口就反口,又見秋老頭有些畏懼地看著溫雲卿,和官府比起來,竟是更怕忍冬閣一般,越發氣急:“來人!給我把他拉出去站籠!”
“大慶律法,誣告不致死刑,且嫌犯又是自首,更應減刑。”一直沉默的溫雲卿忽然開口。
秋老頭知道自己賭對了。
相思看向溫雲卿,眼睛眨了眨:“可是薛大人說的話就是律法呀,他才不管聖上頒佈的法令呢。”
這次不止衙外,便是堂內也“轟”地一聲炸開了鍋。而薛桂大老爺,像是離了水的大鯉魚,張大嘴吸了幾口氣,許久才平靜下來,黑著臉下令:“主犯重打三十大板,從犯重打二十大板!”
衙役們領了命,掄起殺威棒便是一頓揍,堂內立刻便慘嚎震天。
這邊發落了秋老頭一干人等,便輪到處置相思和唐玉川,薛桂這次實在很沒有面子,又被相思連番懟了幾句,恨不得打她個皮開肉綻,但也只能放在心裡想想罷了。他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誣告,你們二人便可以離開了。”
唐玉川一聽,大大鬆了一口氣,便要轉身往外走,卻聽相思輕聲問道:
“所以我們二人在外面吊了一下午,受了大人這無名冤刑,就這般算了?”
本來見到這雲州府的藥商少年懟威嚴的薛大人,金川郡的百姓就都有一種古怪的滿足感,如今見這少年還似不肯罷休的模樣,這幫看戲的百姓便都雀躍了起來。
感覺到衙外百姓的騷動,薛桂面色越發不好,瞪著相思問:“那你想怎樣?”
“既然做錯了,總歸是要道歉的吧?”相思眨眨眼睛,笑著問。
薛桂尚未說話,一直在旁記錄的師爺聞言震怒:“你這刁民,大人已經給你臉面,你竟不知好歹!”
相思卻不惱火,扯了扯嘴角,道:“我聽說,朝堂之上,聖上常與官員爭辯,亦時常有不查之處,若事後發覺,第二日上朝一定會承認自己的錯處,連聖上尚且不諱己錯,薛大人卻……”
相思頓了頓,爆出一個驚雷來:“原來薛大人,比當今聖上還要英明許多呢。”
那師爺渾身一震,只覺眼前這個少年實在是可氣至極,本來屁大的事兒,他非事事都往皇帝身上扯,這要是一個回答不慎,可就要落了大罪的!他小心翼翼看向自家老爺,然後欠了欠屁股,彷彿凳子上有釘子一般。
薛桂亦覺得相思可惡可氣,但因堂下溫雲卿與皇家有些關係,此事若是他一個處置不慎,只怕後患無窮,遂強壓火氣,極快速地說了一句:“此事是本官錯了。”
那外面看熱鬧的百姓全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各個嘴張得能塞個雞蛋。
“我要大人寫個告示掛在衙外。”
好麼,這下百姓們又炸了鍋!
“這人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大人能同意嗎?多丟人啊!”
“可不是,這要是掛了認錯的告示,以後薛大人還不成為金川郡的笑柄!”
“就算不掛,我看這事兒明天也要傳遍整個金川郡了!”
薛桂氣得手有些抖,胸口也有些疼,大口喘著氣說不出話來。唐玉川看了直搖頭,小聲對戚寒水道:“先生你不知道,相思以前在魏家的時候,經常氣得魏老太爺哭天搶地的,我看眼下這薛大人也要夠嗆了啊。”
戚寒水努努嘴:“他自找的!”
溫雲卿知道相思此時的身體很虛,便不想在這裡耽擱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