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復見識廣,家裡有族叔在京城做五品官的,曾經見識過京城的繁華,對這些並無興致。周其琛還是一副對什麼都不大感興趣的樣子,只偶爾朝外頭看一眼。
只有方長庚和方沅君比較接地氣,一路以來都打量著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方長庚暗中留意一些店鋪,想著考完試買些承受得起的禮物回去。日子過得再苦,也需要一些小樂子的點綴嘛!
這回他們還是提前一天到的,王老爺未雨綢繆,已經找人預定了離府衙最近的客棧的房間,只是這房費實在令人咂舌。
方長庚本想寧願自己一個人住遠點,也不要住這麼貴的,然而王老爺派出去的僕人回來卻說其他客棧不僅離府衙遠,房價也沒便宜多少。
考慮到府試是能否成為童生的關鍵,而住宿條件又是影響考試發揮的重要因素,方長庚還是咬咬牙接受了。
只要透過府試,王老爺那兒能拿賞銀,族裡也會有補貼,方長庚就這麼安慰自己。
沒辦法,眼下人窮志短,就像魯迅先生筆下那句著名的“竊書不能算偷”,雖是諷刺,但這世道確實對讀書人極為包容和愛護,有了功名就多了許多財源,類似於拿學業獎學金和企業獎學金,也算憑自己本事了吧……
馬車駛入客棧所在的街道,一眼就看到遠處一塊題著“同福客棧”的牌匾。至於為什麼這塊牌匾這麼醒目,因為這家客棧門口的空地上停滿了牛車、馬車還有青呢小轎,進進出出的有一身錦服的富家少爺,有神情平淡的布衣平民,還有一臉喪氣拂袖而出的農家子弟,世間百態,都在一幅畫裡。
如果不是有王復,恐怕自己也是夾雜在後者中的一個呢。
順順利利進了客棧安置,下來吃飯時有不少面熟的學子,大多是一個縣的,互相也有所耳聞。像方長庚和周其琛這樣在縣試中名列前茅的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出於禮儀以及其他一些原因,大家迎面碰到互相都會點頭致意,氣氛還算友善。
而且因明天府試進場程式比縣試嚴格不少,學子又多,到時候要以縣為單位輪流入場,所以吃飯的時候飯桌上也不自覺形成了縣與縣之間的分界,令方長庚有些意外的是,他居然看到了方松。
沒想到這廝竟也能來考府試,還以為他還在縣試這道關卡上掙扎呢。
方松也不是瞎的,更何況他還一直注意著方長庚這邊的動靜,眼睛不時往方長庚他們那桌瞟。
坐他身邊一位年紀相仿,油膩的氣質也相仿的青年眼珠一轉,玩笑似的打趣:“聽說那個方長庚也是你們村的?才十一歲就過了縣試,還是第三,厲害厲害——”
話外的意思就是你方松都十八了,還考不過同村一個小屁孩,臉臊不臊?
他是里正家的外侄,名叫劉義學,對方松說話一向沒什麼顧忌。
方松臉色發黑:“厲害個屁!我看他府試不跌個大跟頭!”
青年嗤笑一聲:“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草包一個,可別把方翠看不上你的火氣撒人家身上。”
——方翠是方大丫外頭的名字。
方松極度不爽地看了劉義學一眼:“你向著誰說話呢?你還不是一樣,草包對草包,相煎何太急?”
劉義學瞪大眼睛,就要撩袖子:“你!我他娘能跟你一樣?”
同桌的人見勢不好,忙把人勸下來,好在這兩人確實都是草包,衝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又死要面子,不想在別縣學子面前出醜,各自彆著腦袋誰也不理誰,也算相安無事。
方長庚幾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方沅君偷笑了一聲,安慰似的拍拍方長庚的肩:“這個方松在鎮上也是出了名的,本來要來我爹的私塾上學,被爺爺找了個藉口推了,說怕帶壞學堂風氣,果然被爺爺給說中了。這人前年好不容易才透過縣試,我看今年的府試沒戲!”
他倒不清楚方松和大丫的糾葛,只道是方松犯了紅眼病,嫉妒方長庚的學業呢。
王復不屑地哼了一聲:“用不著怕他們,有我在呢。要是再讓我聽到他們議論你,看我不揍得他們跪下來喊爺爺!”
方長庚笑著看了方沅君和王復一眼,不過還真沒把這人放心上,只是兩人是同村的,難免有好事的人看好戲,更別說那些對大丫和方松的事知情的人。
“沒想到他們還挺有自知之明,不過咱們用不著理會,好好準備考試就好。”
方沅君聽完方長庚的話就收回了視線,決定還是離方松這根攪屎棍遠點為好。
吃完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