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鏡還待再問,跟轎而行的人催促道:“大人,時辰已經耽擱了不少,再不過去怕要遲了。”
衛無鏡眉頭皺得更深,現出猶豫之色。
他從來行事果斷,很少有這般猶豫不決的時候。可剛剛的聲音實在太過輕微,輕微到他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就如無數個午夜夢迴之際,他恍然間總覺得她依舊在他身邊,兩人一起在無盡的追蹤追殺中艱難求生。可睜開雙眼,他卻依舊煢煢一人,形影相弔。
那一段日子,雖然險象環生,回想起來,卻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那一套依著某種規律的敲擊聲,便是他們那時定下的一種傳訊手段。
衛無鏡望著已經徹底安靜,再也聽不到裡面絲毫動靜的黑漆平頭馬車,心中動搖,難道真是他思念過甚,產生了幻覺?
恰在這時,一陣驚天動地的聲浪從遠處傳了過來。衛無鏡臉色一變,朱弦透過偶爾掀開的車窗簾子也看到了,遠處的天邊通紅一片,燃起了大火,那是皇宮的方向。而那聲浪,則是在廝殺中發出的吶喊。
宮中,出事了!
衛無鏡薄薄的唇緊緊抿起,望向宮殿的方向,目中閃過一道厲色。
“大人!”侍從不安地催促道。
衛無鏡咬了咬牙,忽地朝著馬車內喊道:“李姑娘。”
朱弦想要開口應答他,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倒是外面起先答衛無鏡問話的陌生聲音笑道:“大人見諒,我家姑娘生性貞靜,輕易不和外男說話。”
衛無鏡再見車內沒有一點動靜,心道自己剛才只怕真聽錯了。念念好好地在永安巷的宅子裡呢,怎麼會半夜三更地跑到這樣一輛破舊的馬車中來?遠處的廝殺聲越發震耳欲聾,鼻中似乎已能嗅到中人慾嘔的血腥氣,宮裡看來真的生了劇變,再耽擱不得了。
他又看了馬車一眼,動作迅速地回到轎中,轎伕很快抬起小轎,飛也似地向皇宮方向而去。
馬車的速度明顯加快起來,偶爾已能遠遠看到帶甲計程車兵,兵器雪亮的光芒縱橫,漫天血霧飛揚,宏偉的帝京在一夜之間陷入刀山火海。
朱弦的心裡驀地起了一絲熟悉感,似乎很久之前,她曾經經歷過這樣的情景。她的目光落在身上緋色的外衣上,電光火石間,久遠的記憶驀地甦醒:對了,是那個夢!她嫁入謝家前夜所做的那個詭異的夢。只不過,夢中是在白天,而現在,她望著車外的一片濃黑,卻是在黑暗的夜裡。
馬車轔轔,在一座荒僻的宅子前院停下。宅子外,軍士列隊,刀兵如霜,冑甲在慘白的月光下泛著冷冷的光芒。和夢中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
一隻如玉雕就,纖長有力的手伸過來,開啟了車門。
第94章 終章(下)
清冷的月光投射到來人的面上; 他的面容隱在一片慘淡的白光中,有一瞬間的模糊。
一道寒涼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如鷹如隼,勢在必得。
他步入車中; 一步步逼近她; 高大的身形罩在她面前; 形成一道濃黑的影,聲音彷彿在喟嘆:“你終於落入我手中了。”
月光從大開的馬車門湧入,落在他的眉眼上,她終於看清了對方的容貌。那是一副極為出色的容顏; 羽冠綰髮、玉帶束腰、面白如玉、鳳眼含笑,卓然的風姿皎皎如當空之皓月; 令人見之忘俗。
可落入她眼中,卻只能看到溫潤清雅外表下的不堪,不啻如見惡魔。
謝晟,原來是他!夢中曾經遭受的屈辱驀地浮上腦海; 她臉色微微發白,嘴巴張開,發不出聲音,目光卻充滿了憤怒,狠狠地瞪向她。
“五弟妹; ”他含笑看著她,如獵人望著陷入陷阱的小獸,冰冷的指尖落到她修長的玉頸邊; 目光晦暗,語氣幽微,“你拿劍指著我時,有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他的手上驀地發力,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得幾乎要將之捏碎,“春歸閣中,讓你逃過一次,今日我看誰能救得了你?”
朱弦露出愕然之色:春歸閣,不是他和許飛花嗎,又和自己有什麼相關?
他看她神情,呵呵笑出了聲:“我那個好弟弟還真是憐香惜玉啊,看來沒有和你說過,”他附到她耳邊,一字一句地道,“五弟妹,你忘了自己抱著我,求我幫幫你時的模樣了嗎?”
“轟”一下,如雷劈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那日的記憶她已經有些模糊,卻還隱約記得她是在水邊遇到了魚郎,他帶著她去了一間屋子,後來……後來出現了兩個魚郎?
她的臉“唰”的一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