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季夏走到床榻跟前時,他瞧見了這滿受百姓讚譽的丞相大人。
只見他四十歲左右年紀,長髮梳得整整齊齊的,頭戴一頂五寸長的白玉冠,身穿一領淺灰色的寬袖錦衣,衣襟、袖口及腰帶上都以深灰色的線繡著竹紋,劍般眉,眼眶較深,鼻如崖,面部輪廓若斧劈,下巴及兩頰的線條很是分明,眼角有淺淺的細紋,兩鬢隱隱有霜色。
然此刻的他卻是闔著雙眼,讓司季夏瞧不見他的眼眸,可儘管如此,依舊能顯然看出他是一名俊逸的男子。
可此時這名俊逸的不惑男子面色蒼白如霜雪,唇無血色,呼吸微弱,竟是一副奄奄一息之狀。
司季夏將手中提著的書奩放到床頭旁的小几上,開啟,從中取出脈枕,將其枕到了李悔手腕下,這才要在床沿上坐下。
司季夏在坐下前又看了一眼李悔袖口上的竹紋,先是將他垂搭在床沿上的袖子挽起放到他身上,這才在床沿上坐下身,抬手把上李悔枕在脈枕上的手腕。
司季夏將手從李悔手腕上收回時,他再一次看向李悔毫無血色的臉,盯著他緊閉的雙眼,眼神微沉。
少頃,他將手移到李悔的腿上,緩緩地一下又一下由腿根向腳踝處輕捏,隨之又將手重新把上李悔的脈搏。
最後,他掀了李悔的眼瞼細觀他的雙眸。
末了,司季夏靜坐於床沿上,靜觀了李悔半盞茶時間,這才將脈枕收回書奩,闔上蓋,站起了身,提起書奩,離開了床榻,走向了屋外。
屋外,白拂早已等得焦急,是以當緊閉的門扉由裡開啟時,他的心驀地提了起來,有些急切地問道:“公子,大人情況如何?”
司季夏神色淡淡地看了白拂一眼,“閣下可是要在下在這兒說?”
“慚愧,失禮了。”白拂忙道,“公子這邊請。”
白拂邊將司季夏往中間的堂屋請,邊喚小東道:“小東,照顧好大人。”
“是!大公子!”
可司季夏並未進堂屋,而是在走到堂屋門前時轉了個彎,走下了屋廊前的竹梯,朝小徑方向緩緩走去。
白拂微擰眉,緊隨了上去。
“颯颯……”又有風拂來,拂得竹林颯颯作響。
“閣下欲將在下留下,想來本就是要為這位大人看診的吧。”當司季夏的腳步踏上小徑時,只聽他終是開口了,而他開口說話,卻又不待白拂接話,只接著道,“而閣下之所以想請在下為這位大人看診,想來閣下並非第一次見到這位大人如此狀況,不知在下說得可對?”
“公子猜想無差。”白拂承認,“這是白某第二次見到大人突然之間便不省人事,上一次,是一個月前的事情。”
“請了大夫來瞧,大夫卻是說——”白拂忽然將雙手捏握成拳,“診不出所以然,那大夫可是老太醫,竟然——”
竟然對大人的脈象診不出個所以然!
“閣下勿躁,閣下見多識廣,不知有無聽過‘等我’這兩個字。”司季夏語氣平平地說了一句根本就讀不大通的話。
何為“有無聽過‘等我’這兩個字”?人活在世,就算只是幾歲孩童也會聽過這兩個字,就要看是什麼人說,又是在什麼時候說。
“白某不知公子……”白拂擰著眉,正要說白某不知公子此話何意時,他的話卻戛然而止,瞳眸猛睜,一副震驚之色。
很顯然,他聽過這兩個字。
等我,等我……
難道……!?
“看來閣下是聽說過的。”司季夏正緩慢地在小徑上走著,說著肯定的話,卻是瞧也未稍稍扭頭瞧震驚不已的白拂一眼,只兀自說著自己的話,“我愛你,我要你在原地等我回來。”
風拂竹林而發出的颯颯聲讓司季夏的聲音變得很輕,“這句話說完整來,便是這樣的。”
“用我的血,讓你在原地等我回來,永生永世,都等著我。”說到此,司季夏抬眸看了一眼被繁茂的竹葉交錯見的蒼穹,停下了腳步,“屋裡的那位大人,並非患病,而是……”
“中毒。”司季夏這才轉頭看向震驚不已的白拂,“中了‘以我的性命’製成的‘等我’的毒,並且毒素已蔓延向其五臟六腑,不出兩個尋日,他便會渾身僵硬如石,從雙腳開始。”
“屆時,他能做的,便是等著愛他的人來接他。”說到最後,司季夏的眼神也變得沉沉。
只因為“等我”這種毒,雖能讓所恨之人飽受折磨,然這卻是要自己的血肉生生剜下來做引子才能製成的毒,